《春秋浪子庄周》

小说简介：代入庄周视角。以局中人的眼光，看遍公元前354年后的战国春秋。这里有庄周游学，诸子百家，还有飘渺的“无为”之道。

章节试读：

　　第1章庄周梦蝶

　　引子《庄周梦蝶》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xu三）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qu二）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也，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无边的旷野里，草长莺飞，轻风拂岗，端得是清新怡然。一个年轻人于坝上卧而憩，少倾，似有所得，复而醒。

　　我是谁？这是在哪？年轻人摸着鼻头自言自语。

　　“一梦悠长。殊不知我到底是蝴蝶，还是蝴蝶已成我。”年轻人环顾四周，却见四处风景清新，飞禽掠天，泥土与草叶的味道浸染，好一派生机。

　　这时节适逢农人春耕，因地块有大小，人力有先后，男子二三十人，妇人七八个，并童子五六个，引着八牛四架，施肥，整装。东边翻土，西边起垄，南边灌水，北边撒种。

　　一应人群面色惨淡，似有怨苦，但不惫懒。劳作了三刻，男子们浑身发热，也许是怕汗渍沤坏了衣裳。几人脱了短衫，扔到田埂上，压了块土坷，便又返身下田。

　　没了衣裳束缚后更加卖力。男人们赤着脚，挽起裤腿，扎紧了腰带，古铜色的臂膀孔武有力，且油光发亮。几个肤色稍白的，此时竟有些扭捏。似乎怕被人笑话。偷偷看了看旁人，并没关注，便又怡然自得了。

　　这情形好似是在城中以肤白为美，肉食者们穿着富贵衣裳，嬉笑游玩。倘若发现同行者有个暗肤的，则会被人嘲笑许久。大概是环境不同，有异于常的，都是另类。

　　此时，妇人们也不见羞涩，似乎见得男人如此，更有野趣。间或比较着自家男人的魁梧身材，心中隐有自豪感，暗忖着夜里的床第之欢，浑身发烫。

　　惟有童子，时而传出欢笑声。童子们也并非全在顽闹，它们在垄里随妇人捡拾各种野菜，这些都是顶好的食材。

　　宋国的赋税是十之四，到达乡里则加成了十之六。雁过拔毛，哪里都是一样。若风调雨顺，还能勉强糊口，若年景不好，便要吃糠咽菜，

　　每年还需抽调人丁去服徭役，修沟渠，驰道。跟随不知道哪发神经的公卿打仗。没工资不说，还得自备武器。断胳膊缺腿，甚至死在战场上都很平常。人活在这世上非常艰难。

　　看着日头还未太高，年轻人掸了掸下摆上的草屑，满心里都是方才梦中之事，那些场景似如亲至，如若是真的，当浮一大白。

　　年轻人暗道：人力有穷，得尽早将之付于书简，否则遗忘后，怕要抱憾终生。他哼着曲子轻快地往蒙城里走去。

　　一只金蝶围着他盘旋飞舞，似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

　　方圆十里的本地人大多相识，沿途有人招呼。年轻人便点头回应。

　　一男子坐在田垄上休憩，喝了口罐子里的水，并抹了把汗。预备起身下田时，眼尖，见了来人，忙躬身行礼。

　　“庄小哥，这般早啊。”

　　庄小哥？叫我？年轻人打量了自身，穿着矩形交领花罗长衫，腰间挂了块梅花状青玉，脚上蹬了双船形八宝靴，端得是风流倜傥。只是这衣物似乎穿过很长时间，都洗得有些发白了。

　　因为早起时染了些晨露。此时身上有点潮湿。

　　年轻人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瞬，便识得此人，蒙羽，蒙家族老监河侯蒙伯的四庶子，为人孝廉，时而忠厚，时而奸狡，勤俭持家，总得说来，算是个良人。

　　这里提一下，监河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封诸侯，乃是宋国国君宋剔成君，为监察丹水临时册封的小吏。类似于今天的水务局办事员。

　　“蒙四哥有礼。”年轻人还礼，

　　这个时代读书人与耕种的农人交集并不深，他们本就是天生的贵族后裔。因为书籍昂贵，师承不易，又有法不轻传的道理。且交通不便，新鲜物什流传极慢。故而知识是高等级的东西。有学问便能知礼知义，进而治学做官牧民，他们天然高人一等。

　　没想到堂堂贵族竟与自己行礼，端得是受宠若惊。蒙羽心头一喜，“庄小哥有礼，从何处来啊？”

　　“从何处来？”倒把年轻人问住了，自己起个大早去漆园，跟往常一样，大家早就上工了，不用催，交割的日子也还早，然后晃晃乎乎的，不知怎么就跑去坝上睡懒觉了。你还别说，回笼觉真舒服啊。

　　“刚从漆园回来。年初光景不错，收获颇丰，生漆市价也平调了些。你等若有需要的，可寻至五里庄采买。”

　　漆器一般都为礼器，生漆则用来防虫，装饰，可以拿去涂抹箱子，门窗，除却公侯和大家族纳贡的，一般人家用得到的地方也多。就是价格不太友好。

　　蒙羽知族中漆器用得多，可自己也拿不了主意。但得了个消息总是不错的。“族中或许有用，我得回去问问家老。有劳庄小哥了。”

　　“无妨，无妨。河间侯尚好？”

　　“且安。有劳挂念。若是闲暇，还请到族中坐客，下人必扫榻以迎。”

　　他们似乎很敬重读书人。我也是读书人？庄小哥，庄小哥，漆园吏？

　　年轻人一边暗自疑惑，一边应道“一定，一定。且去忙吧，误了农时，倒是我的罪过。”

　　蒙羽点了点头，心知是这回事，也不便再叨扰庄小哥，告了罪就下田去忙了，同伙伴讲述着庄小哥的谦恭知礼，似乎得了天大的荣耀。

　　庄小哥？而我不久前在坝上梦蝶，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若记得不错，那可是庄周，庄子啊，春秋战国时的大贤。而我便是庄周？

　　玄妙，荒唐，惊异，怪哉！年轻人又摸了摸头脑，满是问号。

　　周天子分封之初，西边有秦国，小小的一块，时常跟乌氏，义渠打仗，同晋国也打了很多年。西南的蜀国穷山恶水，南边巴国也好不到哪去。中央一个大大的楚国，可惜没有开发完，水网密布，到处是障气，恶兽。越国就更不用不谈了，闻说一些地方还有野人。

　　看看舆图，就只中央这一块，经年耕种，地是熟地，人口繁茂，可是国也分得多啊，晋，燕，卫，郑，陈，鲁，薛，邳，宋，周，郭，聂，曹，许，戴，毛，应，曾等等。好几十个国家（没法写了，越找越多。）大家挤在一块，齐乐融融（个腿）。

　　后来列国伐交，士族公卿权势日盛，国君的力量被架空，以致于“陪臣持国命”，原本晋国有六卿，只是之前赵灭范氏，中行氏，后来又联合韩，魏把智氏也弄掉了。

　　姬午，也就是后来的周威烈王，彻底沦为“人形图章”，于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封晋国大夫韩虔为韩哀侯，赵籍为赵敬侯，魏斯为魏武侯。

　　公元前376年，韩赵魏三侯权势日盛，终于废掉晋静公，将晋国土地全部瓜分。然后春秋时代就到此为止，战国时代开启。

　　此时秦国打败戎，狄，扩地千里后，一心东出，因韩赵魏还有之前晋国的关系在，比较团结，与秦国打得有来有回。

　　南楚与晋国争夺中原霸主之位，可是它一直被中原各国视为蛮夷，被排除在正统之外，加上国内贵族集团争权夺利，以及在楚晋之战，最关键时候被背后的吴国捅刀，只能收兵回家。

　　吴国国力鼎盛时期，曾打得楚国节节败退，北上攻入齐国境内肆虐。只是边上还有个越国，是周朝公室王子后裔，亲近楚国。

　　越国国力虽小，但与楚国两国合一，很快就灭掉了吴国。

　　东边沿海那块，田氏代齐是比较文雅的说法，不客气点，便是田陈篡齐，齐国原本的姜姓吕氏日渐衰弱，周安王姬骄又一次承担了人形图章的功能，（这个周安王是周烈王姬午之子），在公元前386年封齐国上卿田和为齐侯。

　　这些士大夫不讲武德，权利大了就开始搞小动作，既然能更进一步，何必还要久居人下，当王不好吗？

　　晏婴曾预言：“齐政卒，归于田氏，田氏虽无大德，以公权私，有德于民，民爱之”。

　　不知道该夸他说得准呢，还是乌鸦嘴，到公元前379年齐康公姜贷去世，齐侯田和直接上位造成即定事实。自此姜姓吕氏正式退出了统治齐国的历史舞台。

　　天下分布着赵魏韩齐秦楚燕这中土七大强国。后人称之为战国七雄。些许散碎的小国封君，虽蒙祖上有功，得以勋爵田产，但因地小民寡，一个个快速被大国吞并了。

　　列国终日征伐，因战功不得不重用一些贵族公卿，贵族封地广阔，军队，经济都是自主，有一些权势比国君还大，甚至于能操控公室更迭。往往对外战争刚有起色，国内就开始生乱。礼乐崩坏啊，礼乐崩坏。

　　此时周天子多少还有一点点权威，只是这一点点，也将要耗尽了。

　　乱七八糟扯了一大通，这便是外部地理环境了。

　　数百年以来，周王朝的贵族后裔不知凡几。落魄的也到处都是。

　　这时代没有科举，能进学授官皆因举荐。或者直接杵到国君面前论策。此时的国君大多知道是乱世，一个个励精图治，求贤若渴。

　　谈得国君爽了，加官进爵，豪宅财货女人，予取予求。然后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各种春风得意。咳咳，话虽然很糙，但，事就是这么个事。

　　谈得不好，颜面扫地。这一般来说谈得不好，便只能投往他国，或者找个没人认识的地儿，隐姓埋名，再图发展。要么拿剑抹脖子。

　　你说为何要这般刚烈？大家出来混必要讲势力，看背景，实力有个屁用啊，抱歉，串台了。周朝初期打仗还要先通报一声呢。想出名又没那本事，羞羞。

　　不过，你要不是贵族后裔，或者高义之士，便别去作死了。真当国公国侯没有脾气么？比如我这个人，就最讨厌说教了，那情形似乎就是指着鼻子骂“你一定要听我的，不然就是个蠢材”。呵，难不成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信不信脑壳给你打歪？

　　这时的主角庄周，于周烈王七年（公元前369年），出生在宋国宋郡蒙地。

　　蒙城是宋国宋郡的一个小城，位于宋国中央，说是城也只是一个大点的村落，防防野兽啥的，若有大军来打，唯一能做的就是投降。

　　.这一年的大事件是：有日食！周烈王去世，弟弟姬扁即位为周显王，

　　魏武侯死后，其二子争位。韩，赵趁此机会，共同伐魏，打了浊泽之战，闹得烽烟四起，赵韩围城，攻打魏国都城安邑。后联军因意见不合，各自退去。之后魏罃自立为君，是为魏惠王。这一仗打完，晋国也就彻底没了。

　　仗打完，地也分完了，可是人却不能杀光。各个国家的君侯以前都是贵族，跟着周天子混饭吃的，大家同事一场，没必要做得太绝。真要较真，往上扯几代说不得，大家都是亲戚。万一哪天自己也倒霉了，岂码能落个善终。

　　于是韩，赵迁晋恒公于屯留（今日的山西高官治市）。

　　宋国向来欺软怕硬，齐国“尊王攘夷”盟约诸侯时，抢先跟着做了铁杆小弟，到也风光过几年，吞并了不少郑国的土地，后来齐国衰弱了，宋国便想要代替“大哥”撑场子，诸侯国自然不会卖他的面子，而且宋衷襄公的“仁义”不值钱。

　　跟楚国对战时。讲究什么不能半渡而击，不能趁人之危，不伤二毛，等等令人窒息的“仁义操作”，导致被楚军打残废了。后来因为国内又有乱子，衰弱成了二流国家。

　　楚晋相争时期，到楚魏争霸时期，宋国一直“识实务”地主动倒向强势的那边，敬献粮饷，唯唯诺诺的，倒也安全地活下来了。

　　一些重大历史事件只有公室里才有典藏，庄周居于乡野，没有新的消息来源，也无先师能够点拨。知道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

　　想不起来，就暂时不想。他接着哼着小曲，往蒙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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