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1年,九月,秦王政十六年,韩国南阳“假守”腾,向秦献地。秦王遂任命其为代理南阳守。
蓝田大营。
“咚,咚,咚。”
“快,快,集合,击鼓三通,这是集合令。”
这一日,蓝田大营内热闹至极,无数新兵站在自己营帐的门口,远远眺望向校场方向,距离校场近的新卒可以看到,数不清的秦军将士拿着秦剑、长戈,正在校场内列队。
阵前,众多百将呼喝着手下士卒检查装备,最前方的将领左手扶在剑柄上,默不作声的看着下方军阵,待到鼓声停歇后,秦军军阵也彻底排列完成,校场内寂静无声。
“秦国的儿郎们,韩王安畏惧我秦军锋芒,现已将南阳献给大王,我等今日便要进军南阳,为大王驻守彼地。”
秦军将领话音刚落,便有十名大力士将秦将的话齐呼出去,军阵内的秦卒顿时激动起来。
“彩,彩,彩!”
“出发!”
随着传令兵在方阵内的跑动,蓝田大营正门处,身着黑甲的秦军士卒缓缓出现,朝着东方的旷野走去。
公元前231年,十月。
韩地,南阳,西林村。
村子里的雨越下越大,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这时才发现村子唯一的大路上,行走着一列长长的队伍,隐约能看见是黑色的人影在走动,手持戈戟,身披着厚重的黑色盔甲,令人胆寒。
“阿大,那是秦王政的军队,对吗。”
老旧的农房内,穿着破旧布衫的少年站在窗边,借着划破天际的闪电,少年终于看清屋外行走的士卒,少年人的目光从窗外移开,略有些激动的看着坐在塌上的父亲。
少年清瘦的脸颊上浮现出些许期待,说出口的话语又好似已经确认了一般笃定。
油灯上晃动的灯芯照亮了塌上男人的半张脸,男人的左眼处有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从眉梢位置一直延伸到鼻翼,很难想象男人如何受了如此严重伤,又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黑甲士卒的脚重重落在泥水上,随后抬起,又重新落下,泥水四溅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被大雨冲刷着的路面泥泞不堪,村子里即便是最强壮的业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
因为这是不明智的,这样的条件下行走根本走不快,而且被雨淋湿后,很容易发生感冒发烧,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可屋子外的黑甲士卒们却好像不知道一样,只是闷声前行着,队列中竟无一人发出声响,很快就走过了父子所在的屋子。
“阿大,火盆我拿来了,你烤烤火吧,一会儿你的腿又该疼了。”
许久未得到父亲回应的少年起身进了厨房,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个铜盆,里面是刚刚点燃的柴火,少年脸上故意做着搞怪的表情快步走来,明明是刚点燃的火盆,却好像烧了很久一样烫手。
“嗯,阿迁,你可知为何这天下六国之人都惧怕秦军吗。”
男人好笑的看着少年人,两只手下意识的轻揉了揉膝盖,这是早年跟随五国联军伐秦之后落下的病根,一到阴雨天便会疼痛难忍,连带着左脸上的伤疤也一抖一抖的,好似蜈蚣附在脸上。
“我知道,是因为秦军在函谷打败了五国伐秦的大军,从此天下只要提起秦军都是闻之色变,都能止小儿啼哭了,隔壁寿叔的小儿子,前几日偷吃了我和业摘的果子,我和业就在路过寿叔家门口时大声议论,说偷东西的小孩子会被秦军抓走。”
少年阿迁激动的在身前挥舞了两下拳头,好像打败五国联军的,是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又好像想起了昨日,寿叔带着不停哭啼的小儿子来家里讨说法的样子,少年人偷着笑了起来。
“臭小子。”
许茂看着儿子激动的样子笑骂了一句,随后抬起手拍在了少年的头上,“当年你爹我也是在韩军营里任十长的,幸亏我负责的是后勤民夫,才免遭此一难。”却是未对寿小儿子的事作出太多反应。
隔壁的寿年轻时游手好闲,后来家里给他娶了个媳妇,却仍对家里农事不上心,可怜嫁给他的女人。
因为常年劳累,已于前年累死了,只留下了两个孩子,大儿子17岁,前些日子便去参了军,小儿子才6岁,经常听寿的话,在村子里各家捣乱偷东西吃。
“嘿嘿,阿大这不是平安无事吗,再说了,秦王政用短短的几年时间,铲除了吕不韦和廖毐,肃清了秦国内政,又严整军备,迟早会扫灭六国的,我们要提前适应新身份啊。”
身在韩国的农户少年,本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却对咸阳城里的那位很是熟悉。
“阿迁,不知道为什么你对秦很是向往,阿大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阿大也不阻拦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男人说完这句话又下意识的揉了揉膝盖,眼睛却是认真的看着少年。
“...阿大,你知道了。”
“嗯,昨日的时候就发现了,在灶台边上藏着了一个包裹。”
许迁下意识的攥紧了衣摆,这是他心虚时候的习惯,眼神四处飘忽回避着父亲。
许茂看着面前心虚的少年,哑然失笑,多少年了,这小子还是这样。
“阿迁,放心,我说了不会阻拦你,但是有件事情我要你答应我。”
看着抬起头做认真状的许迁,再低头看了看少年人的手掌,因为常年练剑磨出来的老茧,许茂回想起了两年前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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