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市,城市边缘的一处破落寺庙内。
阳光穿过院内的树叶,顺着打开的窗框在床铺上映照出一片斑驳。
长相有些歪鼻子斜眼的圆慧和尚,推了一把在床上趟成大字呼呼大睡的李小年。
“师弟,快点起来嘞。”
“别吵,我再睡会儿~”
李小年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一拉被单蒙住脑袋,遮挡外头照进来的阳光。
圆慧又推了他几下:“快起来,有人打电话找你驱邪。”
脑门上一根毛都没有的李小年猛然睁开眼,一把从床上弹起,眼中闪过精光。
被单滑落,露出满是奇异刺青的胸膛,以及胸腹那道狰狞如肉蜈蚣般的长疤。
“奶奶的,终于又要开单了……哪里人,买了什么套餐?”
李小年一边披衣服往院里走,一边兴奋地朝自己的师兄问道。
“城南西丰街,一个叫徐丽的女施主,她说晚上家里有鬼叫,请人来看都查不出原因,她选了我们的驱魔A套餐。”圆慧屁颠颠地跟上这个一年前被师傅捡回来的师弟,帮他递上洗漱用品,“这次能带我去吗?”
听到对方只选了最便宜的A套餐,李小年直接就萎靡了下来,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噢,是她啊……下次吧,下次一定带你。”
“又骗我,你每次都这么说。”
圆慧撅起了嘴,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看他年龄应该也有三十多岁,此时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
李小年蹲在院子的水槽边快速刷牙洗脸,径直走向师傅的房间。
老和尚延平此时正坐在门口的轮椅上晒着太阳,捧着书本的右手轻轻颤抖着,嘴角边还有一道涎水留下,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
看起来像是中风偏瘫的老人,就冲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来看,有开席之兆。
李小年走上去随手用僧衣袖口给他擦了擦嘴角,说道:“师傅,给我拿一百,加个油。”
正在发呆的延平回过神来,斜睨了他一眼:“圆通,你又要去忽悠人了吗?”
“师傅,瞧你这话说的,太不中听了。”
李小年蹲在延平身前,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又帮他放平手里的书,笑眯眯地说道:“你不也老说要我弘扬佛法吗,我替那些人做个法,让他们心安,收些香油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你看看,自从你瘫了之后,都是我在挣钱,师兄连帮你穿个衣服都穿不好。”
“不可嫌弃他。”延平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还有,佛家不说钱,说缘。”
“是是是,缘,说缘。”
见他这幅敷衍模样,延平叹了口气,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手中书上一段文字说道:“对了,你来看看这段,不吃荤腥真的能成佛吗?”
李小年随意瞥了一眼那本印刷粗糙的佛学书,随口道:“这是假的,放在地摊上卖,骗人的。”
“不会吧?”延平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眼神有些慌乱和迷茫,“可我看上面讲得很有道理,食荤腥要生杀孽,不食便是积德,我记得我小时候也听我师父说过,以前的僧人很多都是不吃酒肉的。”
李小年不想和已经有些老糊涂的师父过多争辩,于是站起身拉开衣襟露出胸膛大片符篆一般的黑色刺青,“师父,你都说我是佛子了,我说是假的当然就是假的啦。”
看着那些刺青,七十多岁的延平面露犹豫,琢磨了半晌后有些不太确定地点头道:“是的呢,是的呢……你是佛子,你说是假的,就一定是假的……可惜了,花了我五十买的……算了,你去吧,回来时记得给你师兄买半只烧鸡,再给我带瓶酒。”
“喝那么多干嘛,您都多大年纪了。”
“喝美了,我才能安心参悟佛法。反正也没几天日子了,让我喝点吧。”
李小年苦笑着走进屋里,打开师傅的柜子,从放钱的盒子里拿了一百便转头离开。
他刚推出寺庙里那辆破得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的摩托车,圆慧便出现在了身后:“师弟,带上我嘛!”
李小年有些为难地抓了抓脑袋,道:“唉~都跟你说了,这世上没有鬼神,没啥好看的,你老实在庙里待着吧,等我回来给你买烧鸡。”
圆慧立刻嚷嚷道:“怎么没有,你不就是鬼神吗!师傅当初找到你时候,你的肚子都让人挖开了,结果现在还能站着说话,等你找回了佛心,你就是佛了。”
他天生残疾,智力跟孩子差不多,李小年自从带着他上街走丢一次后,就有些不愿意带他出门了。
“师傅老糊涂,记错了。”
李小年随口糊弄了一句,用力一踹摩托启动杆,打着发动机后驶出了寺庙。
摩托哒哒哒喷着黑烟,载着唇红齿白的年轻和尚朝着城南驶去,黑色僧衣与佛珠一起在风中摆动,引来不少人侧目。
他们打量着李小年,李小年也在打量着他们,还有街上的各种建筑物。
尽管已经穿越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年,他依旧有些不太适应。
延平说的事情是真的,他遇到李小年的时候,李小年是个肚子是被剖开的,心脏不翼而飞的死人。
那时的老和尚还没中风,刚想给李小年埋了免得让他曝尸荒野,他突然就睁开眼坐了起来。
李小年是个光头,身上还有符篆刺青,延平就认定了他是死而复生的佛。
他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也没有去处,就跟着延平来到庙里做了和尚暂时安身,老和尚给他取了法号圆通。
李小年特意打听了一下,确认这个世界没有这家快递公司后才接受这个名字。
这具看似正常的身体下,胸膛内空空如也。
他身上没有任何毛发,体温永远维持在一个不凉不热的温度,割破手掌之类的伤也不会有血液流出,并且伤口会快速恢复,宛如怪物一般。
更重的伤就没试过了,毕竟他可不想把自己玩死。
夜深人静时,李小年时常会觉得一阵失落,冥冥中仿佛失去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想要找回。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在思念地球上的家乡,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想要的是那颗心脏。
加了点油,顺手买了两个大肉包塞嘴里,小摩托喷着黑烟来到拥挤而狭窄西丰老街。
李小年拔了钥匙从摩托上下来,整理了一下僧袍后朝着打电话求助的徐丽家走去。
刚准备进入眼前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后退几步回到车边。
四下打量一番,他鬼鬼祟祟地来到边上一辆同样违停的汽车边,从对方的雨刷下拿起一张罚单,贴在了自己那台摩托的仪表盘上。
“阿弥陀佛,险些又是二百块没有了。”
做完这一切,李大师心满意足地走入居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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