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苏溪他又晕倒了。”下午数学课上,有一个同学举手示意道。
他的旁边,是一个从凳子上摔到地上的少年。
少年面容清秀,穿着泛白的校服和牛仔裤,一头乱发遮住了半张脸,眼睛紧闭,额头渗出汗来,脸色苍白如纸。
苏溪是班上的一个普通学生,学习普通,家境普通,样样普通。
然而,本来存在感很低的他最近却格外引人注目。
顿时,同学们一下子又因为班上的突然事件炸开了锅。
“不是,他今天早上才……天哪,怎么又晕了,真的不是贫血吗?”
数学老师表情不耐烦,起身走过去查探情况。
半个月就晕了三十七次。
其中,有二十三次都是在他的数学课上。
偏偏送进医院后的检查结果还一点儿问题没有,他本人也说自己没有感到有哪里不舒服。
平日都是送到医务室休息。
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苏溪,你感觉怎么样?我叫同学送你去医务室待会儿好吗?”
苏溪意识模糊,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一直到了晚上。
黑色的帷幔垂悬四壁,医务室里黑漆漆的,静得可以听到风声。
接着,一阵东西的碎裂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溪从医务室里走出来了。
膝盖上有刚才从床上滚下来不小心被玻璃片划伤的伤口。
他的脸色苍白,明显是经过了急剧消瘦后才会表现出的病态感。
呆滞无神的眼神里是一种又悲又怕的感情。
他忧心忡忡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隐隐作痛的伤口早已愈合,但是,他依旧因为手臂上的伤,而觉得自己精神有些恍惚不清。
不,他快要为此而疯掉了。
但是,很快,他又对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无比惊惶。
苏溪目光快速移动,最终定格在走廊尽头,他连忙跑去那头的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凉水被他一捧一捧地砸在脸上,水被弄得到处都是,水龙头被拧坏了,水滴沿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滴落,地板一片狼藉。
苏溪被水糊了眼睛,他一急,转身就摔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水滩中的那张生疏感胜过熟悉感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谁?”
“苏溪吗?”
苏溪喃喃念着,痴呆似的注视着自己的手,“是吗?我一直都叫苏溪,今年读高三了,我的亲人只有爷爷……”
“爷爷对我很好,是一个很和蔼的老人,还有,他爱做糖葫芦……”苏溪的声音很低,且沙哑。
“可是,我爷爷呢?”他瞳孔赫地瞪大,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苏溪的眼神难得的清晰了一瞬间。
“对了,爷爷他疯了!”
“爷爷那天忽然拿着菜刀砍我,我没跑掉……手臂被他剁了……”
“然后,爷爷哭着跑出门,跳进了河里,他在水中蒸发消失了!”
苏溪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不起来后来的事了。
这几年来的记忆混杂无序。
什么鬼神,什么上课,什么梦魇,什么考试,什么妖怪,什么结界碎裂,什么南天门……
也许只能比作鸦片服用者清醒后的感受才能贴合他的痛苦。
苏溪的大脑仿佛被神秘的力量所蒙蔽,不断地被灌输着极度抑郁的幻觉。
我今天又晕倒了是吗?
我还做了噩梦?
还是,那就是本该有的未来?
莫名的沉重感压抑得他真的快要疯了,那是一种使他意气消沉的精神紊乱。
一种无法被减轻或完全消除的某股令人悲怆的力量。
后来,他终于冷静了些,流着眼泪,走出了卫生间。
心想祈祷,要是能再让他睡一会儿就好了。
至少不会再产生幻觉。
满是人的走廊,似乎弥漫着一种凛然,燥热,驱不散的阴霾。
他看着走廊里下晚自习的同学们,觉得心中又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
那种幻觉非常荒谬。
那种令他压抑无比的情感也越来越真实而强烈,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
这两年以来,他如此反复的沉溺于自己的幻觉之中。
且没有任何逻辑。
一次又一次地在噩梦中呻吟,绝望,哭喊,直至醒来。
梦中似乎揉杂了所有令他害怕的事物,而最近一次的幻觉,是在世界的中心,血红色的火焰喷涌而出,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
那是幻觉!
苏溪越来越控制不住哭泣的情感,眼泪像是水一样从眼眶中滚出。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然而,他却如何也冷静不下来,只能越来越沉湎于自己的幻觉,判断不了真假。
爷爷消失时的场景死死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自己唯一的亲人,就那样如同活生生落到了硫酸池里,连块骨头都不曾剩下,随着奔腾的河水一干二净。
可是,后来呢?
他想不起来。
“叮铃叮铃……”
上课铃响了。
苏溪游荡在走廊里。
“同学们,球体表面积公式是三分之四乘以πR的三次方……”
“细胞的复制方式是半保留复制,可多起点进行……”
“聚乙烯,是高分子化合物……”
苏溪的大脑越来不清晰,逐渐实实在在地认为周围悬浮着一种可怕的气体。
这种幻觉中的气体也并非生发于天地自然。
而是生发于那些角落里的灰尘、灰墙暗壁、萧瑟的风,生发于那一个个死气沉沉的学生。
那是一种压抑而致命的灰雾,晦暗,森然,灰蒙蒙,呆滞。
灰雾笼罩住了苏溪。
“你是高三一班的苏溪吧,你怎么回事,怎么跑高一这边来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叫住了苏溪。
闻声,苏溪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怔怔地回过头看他。
“你怎么了,你是叫苏溪对吧?总是莫名晕倒的那个?”
苏溪眼眶猩红,眼泪一颗一颗地滑落,抛开一切,此刻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受到巨大伤害,失去亲人的可怜少年。
一身极其容易辨认的神经气质,全校恐怕只有他苏溪一人了。
“你是因为想念爷爷了是吗?”中年老师语气柔和下来。
苏溪好歹也是考进了尖子班的人,学习努力、成绩优异,以前很受老师喜欢。
可惜,听说两年前他唯一的亲人突然失踪,几天之后,却在河里打捞出了尸体。
好像是因为老人家得了癌症,害怕拖累孩子,选择了自杀。
从那以后,苏溪也一蹶不振,靠着救助金稀里糊涂的活着。
“对不起老师,我……”苏溪抹了一把眼泪,可是哭泣依旧不能停下。
温和的关切,使他心中的惶悚甚至比刚才更为强烈。
中年老师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嗯,你稍微等一下,我打电话给你班主任,叫他来接你。”
“现在的话,你先到我办公室你休息一下吧。”
中年老师顺手一指,苏溪看到了走廊另一边的房间,黑漆漆的氛围下,显示出了区别于旁边学生教室的安静。
苏溪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房间里只有一个老师。
苏溪不认识。
简单的和那位老师说了几句话后,他就站在一边默默等待。
屋内的灯光算不上太亮,但也不会很暗,是会散发出平静气息的那种亮度。
那位老师扭头叫苏溪找个位置坐坐,苏溪没动,只是站在门边。
办公室里只有老师敲击键盘的声音,墙壁旁的柜子上有不少书籍和资料,给房间增添一分生气。
苏溪默默地擦眼泪。
其实在这种寂静而柔和的氛围下,他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可是依旧止不住哭泣。
悲凉感填满了他,导致他胃里都有些翻江倒海。
今天晚上很冷,苏溪身上的衣服却湿透了,一直在往下滴水。
他不知所措的盯着被打湿的地面,愧疚得不知怎么办。
想起自己刚才一路的慌乱。
可能过不了多久,自己又要拿钱赔偿今天晚上造成的破坏吧。
不过,苏溪已经长时间处于不安的心态下,在这种辛苦的境地中,他对于某些迟早会到来的时刻早就不抱有太多的情绪。
他想,自己恐怕迟早会在与这些可怕幻想的抗争中失去自己的理智和生命吧。
最先想到的自然是自杀。
可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一定是要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至少,在经历了半个月的混乱后,他终于成功冷静下来了。
“报告。”
“陈老师好,我是高三一班的徐绍青,来替黄老师接苏溪回班的。”
这是一个看上去就很正派的少年,留着一头干净利索的短发。
哪怕一件简单的校服被他穿得一身高贵。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苏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以沉稳的感觉。
徐绍青简单的跟老师说了几句话。
“好了,我还有事,你先带他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哈。”中年老师匆匆走远了。
徐绍青这才扭头,第二次望向了苏溪,眼神中透露着不屑。
他的手中拎着一把拖把。
手上还有一包抽纸。
苏溪几乎每次都会把学校的地面弄得一团糟,徐绍青收拾这些烂摊子已经很熟练了。
过后,他左手插兜,右手甩给苏溪一件干净校服,语气冷淡道:
“走吧,回班了。”
苏溪低着头。
拉过盖在了头顶的校服,也不在乎会不会浸湿,直接套在身上。
匆忙地处理了一下纸巾后,苏溪跟着徐绍青走在走廊上。
“医务室打碎的葡萄糖钱我已经给了,卫生间的水龙头我也顺手修了。”
徐绍青头也不回,一件干净的黑色体恤更衬得他矜贵冷漠。
“还有,今天回去记得把校服洗了,再把欠款转我账户。”
苏溪低着头,一言不发。
徐绍青是他班上的班长,他的人品是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三岁小孩没有哪一个说过一句不好的。
且还是一个特亲民的贵家少爷,颜值学校校草,成绩年级第一。
比起苏溪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不过,说是回教室,可徐绍青的步伐却是在二楼的楼梯口停住了。
他回头看了眼远远落在后面的苏溪,察觉到他脸色实在太不对劲儿。
“医院检查不是说没有问题吗?”他两三步下楼,走到苏溪旁边。
“怎么样,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清楚。”
“那还能坚持多走几步吗?马上就到教室了。”
“大概,走不了了。”
苏溪声音沙哑。
他仰头注视着盘旋在三楼楼梯上的灰白色烟气,那仿佛是一种非常活跃并极其紊乱的光学现象。
白烟使得附近的整块空间都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圈。
那里就像是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朦胧的光源,没有形状,没有实体,没有颜色。
然而,那现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它时不时放射出浑浊的强光,水桶粗壮的光圈如波浪似的荡过整个空间。
光圈越发扩大,苏溪的视线就越模糊虚幻。
那些光怪异的把整个三楼都沐浴在一种可怕的不适当的光辉之中。
苏溪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一股凉意死死拽住了他的心脏。
是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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