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野村,一株老树,一块顽石,一壶老酒,一只酒杯,一位老人,一个剑客。
剑客不老,随意搭在膝上的右手白皙修长,保养得很好,任谁看到这样的一双手,都不会将他与“老”这个字联系起来的。这只手如此稳定、漂亮,拿起剑来也一定很稳。
棱角分明的脸庞看得出他很英俊,可是眼角已经有细密的皱纹,眼神也过于沧桑,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如无意外,他将来还会经历的更多。
可他偏偏有了意外,他杀了不该杀的人,进而招惹了一个四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庞大的神秘组织——青龙会。
老人虽不年轻,但看起来精神却比剑客好得多。
“我的书一向不白说。”老人的双眼并不锐利,却有种洞察一切的深邃。
“巧了,我从不白听书.”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眼睛很准。”
“的确看得出来。”剑客没有去看老人的眼睛却已经笃定。
“那你至少要装出一副有钱人的样子,比如在你的口袋里塞几块石头充充门面。”老人抬下巴点了点剑客腰间的干瘪的帆布口袋。
“如果塞人头,是不是门面就充得更足了?”
“那是自然,无论什么时候,人头都比石头有趣多了。”
“那它马上就能装进一个人的人头。”
剑客没有说话,一柄雪亮的长剑已经摆在石头上。
“秋水剑?没想到,塞北第一高手,江湖号称正剑的灵泉山庄庄主袁牡,也开始做这种强买强卖的生意了。”
“实在是很抱歉,这桩生意我必须做。”袁牡实在不愿意招惹眼前的老人,可他已经别无选择。
“我很讨厌丧家之犬,它们一无所有,还很不讲道理。”老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了半杯,把自己的喉咙亮给袁牡看。
袁牡的手没有动,石上的剑也没有动。
“可我有时候又很尊敬它们,因为它们为了活下去可以连命都不要。”老人放下酒杯,毫不在意已经抓住长剑的袁牡。
为了活下去而不要命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世上要拼了命才能活下去的人岂非太多太多?袁牡毫不在意老人将他比作一条狗,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比一条狗实在也强不了多少。
“晚辈不是惜命之人,却不想因晚辈一个人连累灵泉山庄一百二十七条人命。”袁牡高高捧起石上的长剑,跪倒在老人身前道:“若前辈不予施救,请亲手将在下的头装进口袋里,权作听书之资。”
“你不后悔?”
“能够听天机叟说一段书的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会后悔。”
“你一定不会后悔。”
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老人手中,剑光连闪,血珠崩现,剑客的脸上出现了十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下一刻,剑客的右手也离他而去了。
剑上无血,仍如一泓秋水般干净清冷。
“好剑。”老人手指轻轻一弹,威震塞北的秋水剑段段碎裂,仅余了剑柄和半尺长的剑身。
袁牡仍直挺挺跪着,一动也未曾动过,他用剑的手被砍断,他成名的剑被折断,他英俊的脸被毁掉,可这一切好像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老人将手中的断剑扔在袁牡身前,叹了口气道:“袁牡已经死了,现在的你终于有本钱听我说书了,你想听什么?”
天机叟,江湖名气最大的说书人。
他说书很贵,但每一个听过的人都说很值。
袁牡在血泊中脸色苍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第七种武器到底是什么?”
老人的眼睛一亮,继而笑道:“确实,惹上青龙会的人,大抵上只有这七个人能够解决你的麻烦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种威力极大的武器,他们每一个人都与青龙会有过交集而且全身而退了。但是这七个人中的六个人即便是能帮你也帮不了你。”
老人用手指轻轻叩响身前的巨石,巨石无声息间裂成无数碎块,如同说书人开书前敲响的醒木。
“白玉京带着他的长生剑已如仙人远游不知所踪了。段玉的碧玉刀只能救你自己,却救不了你的家人。丁喜的霸王枪现在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孔雀山庄秋凤梧的孔雀翎,你只要敢动这个念头就会立刻死在高立的双枪下。萧少英和那对多情环一起消失在了一场大火中。而杨铮和离别钩也已经归隐很久了。”
天机叟喝了口酒,捡起几块碎石,随手弹在袁牡的几处穴道上,止住了他快被流干的血。
“所以,仅剩下第七件武器是你最后的希望。可是从来也没人知道第七种武器是什么,有人说第七种武器是一双愤怒的拳头,也有人说第七种武器是一口神秘的箱子。只有我和一个怪物知道,第七种武器既不是拳头,也不是箱子……”
老人仿佛陷入了回忆:“那是一把伞。”
“一把伞?”
“对,一把伞。”
“一把黑色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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