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收工的时候,李师傅接到了个大活儿。
当时是凌晨两点左右。
按道理他一点钟就要收工了,但是因为今天运气不太好,接的尽是几公里的小单子,费时还赚不到啥钱,所以拖到两点还没完成今天的小目标。
他眼皮上下打架,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了,于是将车停在一条没什么车流的寂静路边,准备打个盹再回家。
刚一合上眼,就听见有人在敲着车窗。
“笃、笃”。
他睁开眼来,只见车边站着一个人。
李师傅摇下车窗,还没开口,那人已将头伸了过来。
“师傅,走吗?”
“走啊,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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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客人要去的目的地要一路往东行,要穿过邻市市区,在邻市最东边缘的一个海边小镇。
距离并不远,不到200公里,并且90%以上是免费的高速路,导航显示两个多钟就能到达。只要肯接单的话,大概这一单就能完成今天的小目标。
但李师傅却踌躇了。
他来回打量着车外的这个客人。
这客人颇有几分古怪。
虽然是夏末初秋,然而天气还很热,李师傅穿的是T恤加短裤,那客人却是一身黑袍笼罩着全身,面上还被一个大大的黑口罩遮住口鼻,在暗黄的路灯下,整个人看上去神秘兮兮的。
“走吗?”那客人又问道。
李师傅没有回答,却搔了搔头。
那客人从口袋押出两张纸钞来:“我身上只有外币,够不够?不够的话再加多一张。”
话没说完,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钞,一起递到李师傅面前。
三张相同面额的纸钞,正面都赫然印着Benjamin Franklin的头像。
“够了!够了!”
李师傅二话不说,接过客人手里的钱,往扶手箱里一丢。
“上车!您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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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畅通,很快就上了高速,李师傅心情大好,睡意全消。
“师傅贵姓?”
“免贵姓李。”
“大名?”
“不敢,我叫李司机。”
“李司机?司机的司?司机的机?”
“对。司机的司,司机的机。”
“这……这名字不错,令尊估计是个……是个……呃……是个料事如神、算命极准的半仙级的人物。哈哈!哈哈!”
来而不住非礼也,李司机也要假装寒暄下。
“您怎么称呼?”
“我姓熊,你叫我……嗨,算了,你叫我龙先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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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先生坐在副驾驶,起初还算坐姿端正,不一会儿就开始作起妖来。
他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摸出一瓶洋酒、一包去了壳的花生来,又将座位调到最后,靠背调到躺位,然后脱下鞋子,双脚都盘在座位上,人向后仰躺。啜一口酒,往上丢一粒花生,用嘴接住,又再啜一口酒,往上丢一粒花生,用嘴接住。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换作是平时,客人坐在副驾位这般不安生,李司机肯定不乐意,可是看在刚才那三张百元美钞的份上。
李司机竟然内心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钱这东西果然神通广大,能让人心气和顺,脾气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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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先生每啜完一口酒,必然要“啊”一声,以示赞叹和回味。李司机有些口渴,听他“啊”得多了,忽然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咽了下口水。
龙先生本来躺着,听见李司机咽了这一下口水,倏地坐了起来。
他头上袍子和面上口罩都已摘下,李司机瞅了他一眼,只见他头大如斗,发际线颇高,圆圆胖胖的一张脸,虽然丑陋,但看着和善,不像个坏人。
“师傅,你也来一口!”
酒瓶瓶口已然送到李司机嘴边。
“我不喝!我不喝!”李司机极力推辞。
“没事,这瓶喝完了我怀里还有!”
“我不喝,我不喝,喝了给查到要吊销驾照的!”李司机挣扎再三。
“没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你喝了酒!”
“我不喝,我不喝。就算你不说,万一我跟人家的车碰上,交警一来,这事儿可就闹得大了!”李司机犹作困兽之斗。
“没事,我看你跟我一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酒量一定非常不错。对了,像刚才那样的纸钞,我怀里有一沓,你要是喝一口,我就让你抽一张,喝两口,我就让你抽两张。这瓶酒你要是喝完,我这扎钱都是你的。”
龙先生从怀里抽出一沓钱来,至少有大拇指甲盖那么厚。
“嗯?!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不能不算数哦!”李司机目中星光熠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拿酒来,我李司机今天要一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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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邻市的地界,下了高速,又沿着一条乡道走了不知多久。
李司机已经晕晕乎乎了。
他摸着兜里的那沓钱,心却是热热乎乎的。
又走了一段,导航显示是死路,然而前面却依然有一条不怎么宽的泥土道。
龙先生指着前面:“不用管导航,继续往前开,再有一两公里差不多就到了。”
李司机不愧是多年的老司机,脑子晕成一锅粥,竟然还能按照龙先生的指示左拐右扭地穿过了那条不短的满是泥泞的路道。
前面应该是海边的沙滩,已经能听到海浪的声音了。
又拐了个弯,走了几十米。
“到了!停!”
车刚停稳,龙先生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钻出车去。
这边李司机却是打开车门,吐了个天翻地覆。
好不容易吐完了,李司机仍旧感觉头又晕又疼。
莫非这龙胖子给的是假酒?
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看见前面不远处是一条长长的看不到两头的墙,墙中间有一个圆圆的门洞。
龙先生就在门洞那里,向他招着手。
“你别走了,这前面有个好去处,我带你去休整下,等酒醒了你再回去吧!”
仍旧是凌晨,明月在天,凉风习习。
海浪声一阵一阵,在这清幽的月光下,门洞中的那个人的身影,显得悠远而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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