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何种滋味?解脱,亦或是永恒的沉沦?
城市角落,一间狭小的卧室里,静静躺着一名全身苍白的青年。他的身体异常纤弱,皮肤下青筋隆起,简直像是个吸毒过度的瘾君子。
青年名叫岳呈,二十一岁的赤星共和国公民,其实是名癌症晚期的病人。
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逐层递加的痛苦无时无刻地折磨肉体和心灵。于他而言,死亡,已然是获得解脱的最好办法。
六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大三学生,一开始只当是普通感冒,头疼的厉害才去了医院,谁知道一体检……
症状加重的速度异常之快,快到他和医生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岳呈主动放弃了治疗,兼职得来的那点现金和政府的补助还不足以支持他担负几乎是天价的诊疗金,更何况它们早就成了学费的一部分。
那,就这样吧,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离世,不要浪费这社会上更多的资源了……
狭小的出租屋,潮湿发霉的墙壁,床头柜上镇痛的药品,和他一样孤零零的行李箱,这就是他告别这个世界之前,最后陪伴着的东西了。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与世界脱节,这就是岳呈,一名孤儿,也是这世上千千万万倒霉蛋中不起眼的一个。
当死亡最终来临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与不舍,只有身体上的疼痛剥离开来时的如释重负。
意识被一丝丝地抽出身体,仿若一瞬间膨胀如云,缥缈旷大,又一瞬间坍缩成核,游荡不安。
有人说,人在生死之间会窥见自己一生中最不舍的东西,也有人说,生死之间藏有大恐怖,不可说,不可闻。我的生死间又会如何?
“叮~”在意识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刻,岳呈听见了铃声。
又是幻觉吧?他这么想着,在疾病的尾声,他早已不知多少次望见过盲目而混乱的幻境,眼下这死亡的临界点里,最后的幻境,也许会减轻他些微的痛苦。
朦胧之中,眼前突然浮现模糊而斑斓的色彩,耳边好像有人询问:“甘心吗,这样死去?”
甘心?恐怕不,若不是这莫名其妙的癌症,他本应享有大好的青春,大好的年华。
自打记事起,岳呈便一直在孤儿院里生活。在这片近乎贫民区的地方,困顿,是陪伴着他最长久的东西。但从小他就不甘心,不甘心同与他一般孤苦伶仃的同龄人一样,做那些低贱而危险的“工作”,敲诈,拦路,盗窃,抢劫……他努力,在夹缝里透支自己的气力和尊严,于十数年的艰苦求生和不断学习中,终于博得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他考上了远处城市中心里最好的大学!明明已经看见光明的未来了,明明已经站在美好当中了,只要保持前十多年来努力的态度,只要奋斗到毕业,他就一定能过上不再贫困,不再阴冷的平常生活……
疾病,否决了自己从前所奋斗的一切。那些痛苦不堪的奋斗与艰难而挣扎的求生,他们本应造就的美好结尾,被斩断了……
“后悔吗?”那声音询追问。
后悔啊,有太多应该后悔的东西了,如果早知道付出如此多的努力,结果竟会被疾病一口否决,他绝对会如同孤儿院里的其他人一样,选择更暴力却也更轻松的生活,既然早知道生命会止步于此,何不及时享乐,放肆自我呢?习惯于独身一人的自己,甚至都没有在学校中找几名志同道合的朋友。
“那么再给你一次活下来的机会,你,想要吗?”
嗨,再活一次?岳呈心底嗤笑一声:真是昏了头了,居然出现这种不切实际的幻觉……
“你,愿意再活一次吗?”那声音骤然变得洪亮,像是当头棒喝!
问话声中,逐渐迷离的意识像被一股不可抗衡的力量紧紧扯住,岳呈仿佛于梦中一脚踏空一样猛然惊醒:
“谁!谁在说话!”岳呈睁开双眼,却并没有再感受到来自于癌症的无边痛苦。卧室的一切不复存在,眼前却是一片无垠的星空:“这是哪?”他惊讶地发问,恍然意识到面前一切好像并不是自己临终出现的幻觉。
“这里是世界意识。”思维不再迷离,视听回归身体,岳呈终于听清那道声音:冷漠无情,像是一台机器。不待他再做反应,星空世界里突然亮起两团白金色的光芒,其中立着两个巨大的符号。虽然从未见过那符号,意思却在自己注视的同时福灵心至:一个写着生,另一个,写着死。
“请做出选择”那声音不厌其烦地提示着。
活下去,再一次?还有什么奇迹,能让这具败絮一样的身体焕发生的活力?
要不是别无他法,谁愿意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无论这意识里的声音是谁,假如真有奇迹的话……岳呈静默着思考了一会,却又忍不住发笑,难道还有的选吗?
他长长舒了口气,随后坚定地指向“生”的那侧。
当然,缥缈的意识空间里,他其实没有身体,也没有头,只有那好像写着“是”的白金光团一下下地闪烁,变大,最终扩散成一片无边的淡色光幕。最后一刻,岳呈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投入这片白金色光海中。
“叮~咚~”耳畔又一次响起铃声,那声音好像被无限的拉长,伴随着无孔不入的强烈的眩晕。
岳呈感觉自己正经历着残酷的折磨,意识好像被人丢进了高速旋转着的滚筒洗衣机里,他不得不忍受与时俱增的眩晕与痛苦。
他很想就这么晕过去,但几个月的重症生活反而带给他更高的忍耐限度,虽然难受的要死要活,却也只能全盘接下。好在这过程并不十分漫长,当那被拉长的铃声终于停止,眩晕也随之终止。巨大的前后落差就好像溺水之人突然浮出了水面,但极端的眩晕还是使他几乎无法控制身体,只能勉强睁开了双眼——那一刻,他看到了,光明。
入眼,明媚的阳光洒满整个空间,自己正站在一片如茵绿地上,几条青石小径将草地分割成不规则的几块。数株低矮的灌木点缀在草地上,枝丫间,几颗红果调皮地探出头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宝石。
“这是……天堂?”岳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穿着重病前夏天最常穿的一套衣衫:白色短袖,黑色运动裤,运动鞋。
狠掐纤弱的胳膊,一道红痕伴着无比真实的疼痛出现,岳呈全身一个激灵,多少找回了些对身体的掌控。
“是真的?”
他茫然地回头,看见身后不超两步远的地方横着一道木栅栏,挺高,左右看不到边际,透过缝隙,隐约看见更远处是一片密林。
而岳呈自己,正站在栅栏门前。同为木制的栅栏门虚掩着,门里一条土路蜿蜒钻入森林深处。
“注册成功,恭喜你,玩家16943号,欢迎登入梦境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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