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夜,清凉如水。
晚上九点半,刚加完班的林宇正在工业园区的公交站台等最后一班公交车。
两个月前的一场大雨让这座城市遭受了巨大的磨难,如今依旧显得有些冷清。
一阵凉风吹过,林宇把头上的鸭舌帽压低了一些,又顺便竖起了风衣的领子。
刚好这时,公交车也来了。
哐当一声,车门打开了。
林宇连忙上车,扫完码便往车厢后面走去。
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一个小女孩,坐在后车门的窗边。
透过鸭舌帽的边缘,林宇看到小女孩的身上穿着一件碎花短裙,脚上是一双漂亮的水晶凉鞋。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毛绒小熊,只不过小熊的身上沾了许多泥巴,正在慢慢往下滴水。
林宇从小女孩的旁边走过,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她斜后方的座位上。
小女孩的皮肤格外白皙,眼神中带着一丝迷惑与不安,时不时会往车窗外看一眼。
沿途的路灯没有全部打开,车厢里显得有些昏暗,开车的师傅似乎也急于下班,所以车速很快。
林宇微微倾斜着身子,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
五分钟后,车子到了下一个站点,又有一个女孩上了车。
女孩看起来二十多岁,小白鞋,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针织外套,打扮得青春靓丽。
她上车后还未找好座位,司机师傅已经踩下了油门。
颠簸的车厢让她的身子有些不稳,可她还是摇摇晃晃地来到了车厢后面,径直坐到了门边的座位上。
然后,她随手将背包放到了旁边的空位上,低头看起了手机。
林宇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啪嗒!
那放在空位上的背包突然掉了下去。
女孩抬起头,低声抱怨了一句:“这师傅真是的,开这么快干嘛!”
说着,她捡起背包,放回了自己腿上。
公交车仍旧在空旷的道路上疾驰,林宇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女孩。
片刻之后,她似乎感觉到了异样,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碰,林宇轻轻扭开了头,可他脑袋上的鸭舌帽明显给女孩带来了一丝不安。
女孩脸色一变,皱起了眉头,她收起手机,将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包里。
林宇则依旧一脸平静地望着窗外,但是他的余光可以看到女孩时不时会看过来。
又过了两站,女孩下车了,跟她一起下车的还有那个小女孩。
林宇还没有到站,但是他同样也跟了下去。
这里不是繁华的街区,因此显得有些寂静,走在前面的女孩留意到林宇跟在身后,她心中明显有些慌乱。
一想到刚才在车上时林宇的目光,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林宇则始终与她保持十几米的距离,不远不近。
终于,在绕过了几个街区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商场的附近,虽然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但是这里还是人流不断。
看到有人之后,女孩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甚至刻意放慢了脚步,似乎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态,居然敢尾随她。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林宇的步子同样也慢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女孩来到商场的入口处。
女孩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了林宇,她的目光和表情中,透着深深的厌恶。
接着,只见她对着林宇竖起了一个中指,然后转身进了商场。
林宇视若无睹,他的目光还停留在门前的空地上。
小女孩一只手提着毛熊玩偶,一只手握着小小的拳头,显得格外气愤,她的额头前垂落着潮湿的刘海,一道阴冷的目光透过发隙正盯着林宇。
林宇沉吟片刻,并没有进入商场,反而转身离开了。
小女孩嘟起小嘴,跟在了他的身后。
离商场不远的地方便是一处阴暗的胡同,林宇径直朝着那处胡同走了进去。
黑暗吞噬了林宇的身影,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女孩。
漆黑道路上,林宇慢慢走在前面,背后的凉意越来越近。
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从背后伸了过来,触碰到了林宇的手,他不由得心中一颤。
灰、红两道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这片夜色再度归于寂静。
五分钟之后,林宇从胡同口走了出来,一位身穿皮夹克的壮实汉子与他擦肩而过。
那汉子的神情显得有些急迫,慌慌张张地进了那道胡同里,林宇则快步离开了这片街区。
......
一个小时之后,林宇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是一片老的住宅区,没有电梯,每天都要爬到六楼。
进屋之后,开灯,脱鞋,然后他又拉起了客厅的窗帘。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左眼。
当那只眼睛再次睁开之时,瞳孔之上已经蒙上了一片深红之色。
一道红芒从眼瞳中流出,落到了地板之上。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屋子里。
小女孩面有惧色,连退了好几步,不敢再直视林宇的眼睛。
“哥哥,你为什么要抓我?”那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林宇眨了眨眼,瞳孔的颜色随即恢复如常。
他蹲下身来,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跟着那个姐姐?”
小女孩怯怯地回道:“我只是想找我妈妈,妈妈被他们抓走了,那个姐姐长得跟妈妈很像。”
林宇轻轻叹息,问道:“所以,你并不是想要伤害她,对吗?”
小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问道:“哥哥,你是跟他们一伙的吗?所以才会来抓我?”
林宇摇摇头,温和地笑了笑,轻声安抚道:“你别怕,哥哥不是坏人。”
说着,他慢慢往前伸出了一只手。
小女孩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放松了警惕,慢慢伸出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那小手十分冰凉潮湿,林宇的心不由得痛了起来。
那场大雨,撕碎了太多人的回忆。
他找来了一条干毛巾,帮小女孩擦干了身体与头发。
小女孩十分乖巧,一直等他擦完之后,才仰着头小声说道:“哥哥,我饿了。”
林宇微微一笑,问道:“你想吃什么?”
小女孩说道:“我想吃面,以前淋雨的时候妈妈经常给我做面条吃,她还会给我打一个荷包蛋,哥哥你会做面条吗?”
林宇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哥哥会,你等着。”
说完,他走进了厨房,大约十分钟之后,从里面端来了一碗面条,上面还有一颗圆圆的荷包蛋。
小女孩手舞足蹈,开心地跳了起来。
林宇将面放到她面前,说道:“吃吧。”
小女孩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面,却突然又停住了,开口问道:“哥哥,你饿吗?我们可以一起吃。”
林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哥哥不饿,你快吃吧。”
小女孩这才埋头吃了起来,看着她大口吃面的样子,林宇突然感觉十分满足。
他忍不住问道:“能不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抬起头,嘴角还沾着面汤,她笑吟吟地说道:“哥哥,我叫伊伊。”
伊伊,多好听的名字啊。
林宇在心中无奈叹息了一声,他也曾有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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