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给大家讲个故事，肯定和你们所知并不一样。但相信我，它将同样精彩。
***
火，焮天铄地。它雄壮炽烈、冷酷残忍；它象征希望，又带来灭亡。
柯文迷离着眼睛，凝望着眼前的烈焰，仿佛在凝视一位威严的神明，又仿佛瞪视一个恶毒的魔鬼。
他的思绪游离，带着无尽的恍惚，满心都是火、火、火……
但是在他的意识的边缘，依稀响起了一个依稀的声音：
盖洛！柯文-盖洛！
一张满是血污和泥泞的中年男人的面庞出现在柯文眼前，遮挡住夺人心魄的火焰。
紧接着，柯文的世界开始剧烈的晃动，他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醒醒！柯文-盖洛！”中年男人大吼道，拼命摇着柯文的肩膀。
“行了，别晃了！”柯文发出一声抱怨的嘟囔，他从男人的手中挣脱开，狠狠甩了甩脑袋。
颅骨里仿佛有个铁疙瘩在横冲直撞，让柯文一阵阵头晕目眩。但无论如何，他现在清醒了，并且回忆起了当前的处境。
在奥兰克接了个活儿，协助几位大人物来到这终年积雪的山麓之中，调查一座神秘的祭坛。大人物去探索祭坛，而他们这些佣兵就在山麓看守辎重马车和马匹。
然后一群强盗出现了，与佣兵们发生了战斗。
大人物花大价钱雇的佣兵，各个都是精锐好手，顷刻就把强盗杀得落花流水。但强盗们不但没有逃走，反而愈加疯狂地与佣兵拼杀，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柯文分明记得，一个血红着双眼的强盗抱着个木桶从树林里撞出来，桶里延伸出一条呲呲冒火的导火绳。
——轰！
“这些强盗有什么毛病？他们疯了吗？！”柯文脸皮抽搐，狠狠骂了一句。
“他们就是疯子！”中年男人咳嗽着催促，“看起来你没受什么伤！那就行行好，快站起来！等强盗过来，我们就死定了！”
柯文记得这个男人负责看顾一辆辎重马车。现在，马车就在男人身后熊熊燃烧，而男人好像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和这个男人不熟，不过大概还记得对方的名字，应该是叫……
噗！一团包着血肉的剑刃从中年男人脖颈前透了出来。
现在柯文不用再回忆他的名字了。
男人翻身倒下。一个双眼充血的强盗出现在柯文面前，他对柯文呲牙狞笑。高举短剑冲着柯文剁了下来。
柯文来不及起身，就在雪地上猛然一滚，躲开了这一剑。强盗再砍，柯文再躲。
这个强盗的动作僵硬而笨拙，其实就是最普通的下位战士的水准。放在平时，身为精英位阶的柯文一个眨眼的时间就能干掉对方。
然而现在的柯文却被炸得头晕脑胀，浑身仿佛散架一般，还没有恢复身上的力气。更糟糕的是，他手中没有武器。
他原本携带了一把矛枪，一把长剑。但在之前的战斗中，矛枪就已经折断。而当爆炸发生，他的长剑也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柯文没有慌乱，他还有底牌，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底牌毕竟宝贵，他不想因为这个拙劣的强盗就浪费它。
柯文再次躲开强盗的一剑，翻滚间猛然看到眼前一根被炸断的树枝，飞快地一把抄起，支起身子，用足力量将树枝抽了出去。“啪”一声响，强盗捂着侧脸连连后退，不住惨叫。
趁此机会，柯文连滚带爬地起身，却摇摇晃晃站不稳脚步。面对眼前那愈加狂怒的强盗，柯文干脆弯腰向强盗扑了过去，将他拦腰抱住。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柯文顺势一个头槌砸在强盗面门，将他夯得口鼻喷血。
强盗被砸得几近昏迷，但柯文也不好过：他的脑袋更晕了，眼前无数金星乱闪。纵然如此，他还是飞快地抓住强盗的右手往地上砸去。积雪不算厚，连续砸了好几下，强盗的手腕就磕到雪下的坚石，短剑脱手而出。
柯文松了一口气，刚想起身去抓短剑，眼角就瞥到另一个人影扑了过来。他心中一惊，一把拎住身下的强盗的领子，一个滚身，顺势将强盗顶在身上。
下一秒，被顶在空中的强盗短促而高亢地惨叫一声，一把弯刀穿透了他的胸膛——幸亏柯文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锁链甲，刀刃才没能继续刺入他自己体内。
柯文飞快地又一个翻身，带着强盗的尸体连同那把弯刀一起向旁边滚去。新出现的强盗刚刚误伤了伙伴，难免发愣，手上突如其来的力量传来，弯刀立刻脱手。
这强盗反应一点都不慢，他也不去抢回武器，大吼一声向着柯文扑过来。他双手拼命掐着柯文的脖子，想直接将他掐死。
这货力气怎么这么大？柯文用死死扣住对方的双手。
不，不是强盗力气大，而是他的力气还没恢复。双方角力，柯文竟然感到有些不支。
一些模模糊糊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不合时宜地从柯文记忆里浮现，按照那些记忆中的惯例，现在他应该很自然地抓起什么东西，给敌人脑袋来上一下。
他眼角余光一瞥，最有可能利用的东西是之前强盗被砸开的短剑。但距离稍有点远，胳膊够不到。
还好大爷我有办法！柯文仍然死死扣着强盗的双手，同时拼命集中注意力——
在肉眼不可见的维度，柯文的精神如同丝线般散逸，搅动了无所不在、起起伏伏的永恒潮汐。永恒潮汐开始并不愿搭理他的精神，但经不住死缠烂打，才不情不愿地分离了一缕源息。源息立刻被柯文的精神捕捉，随着他的意愿逐渐转化，呈现出奇特的力量特征。
最终，源息被转化为纯粹的魔力。
凭着这一丁点魔力，柯文终于构建出一个简单的奥术魔法。
没错，别看柯文现在一脸泥一身雪，穿着锈迹斑斑的锁甲，看上去和其他佣兵没什么两样。
但其实，他勉强，大概，或许，也可以被称为一个法师。
虽然他仅仅可以施展最低级的法术。
好在很多时候，法术是否好用并不看它的位阶，而是看它是否恰当。
就比如现在，一个半透明的手掌悄然出现了，抓住那柄短剑，费力地将它往柯文这里拽过来。
法师之手，一个被很多法师蔑称为“戏法”的法术。
强盗对此浑然不知，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拼命想要掐死眼前的佣兵。
正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佣兵莫名其妙地松开了一只手。
强盗心中一喜，然而这就是他思维最后的活跃：斜刺而来的短剑插入了他的侧脑，让他与这个世界再无瓜葛。
强盗尸体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会儿，才彻底沉寂不动。柯文休息了几秒钟，才费力地将尸体从身上掀开去。
被爆炸引燃的辎重马车在熊熊燃烧，他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呼吸那交织着冰雪、灰烟与血腥的空气。周围交战的嘈杂一刻不停，但柯文真的需要片刻的喘息。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脑子稍微清明，力气也恢复了些许，才慢慢起身。短剑在刺入强盗头颅的时候就已经折断了，柯文捡起第二个强盗的弯刀，但只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就将这粗制滥造的破玩意儿扔在了一旁。
踉跄地回到死去的中年男人身边，柯文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卡扎尔。
但名字对死人来说，显然已经没什么意义。
“对不起，朋友，谢谢你。”
柯文不知道这个男人算不算是因为帮他而死，但在战场之上，每个人的命运都扑朔迷离。如果他能活到以后，可能会在某个伤感的时刻，抽出时间缅怀这个男人。
但现在，他没有时间去感伤或者自责。
他抄起卡扎尔的战斧，随手挥舞了两下，不算趁手，但至少够用。
提着战斧，又看看卡扎尔，柯文叹息一声，将手伸进怀中，从衬衣口袋中掏出几张纸牌。
那就是柯文的底牌，一套神奇材质打造的魔法套牌，每一张卡牌上都附魔有一个法力护盾。当柯文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激活这些卡牌，释放护盾，为自己抵挡外来的攻击。
套牌一共八张，但现在只剩两张还闪烁着幽紫的光芒。
刚才的炸药桶就在柯文面前轰然炸响，幸亏他反应及时，以极快的速度连续召唤了好几个护盾，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看着仅剩的两张仍然储存着魔力的套牌，柯文希望自己能靠着它们撑过今天这场战斗。
那些强盗，还真是邪了门儿。
三个人影从树林中撞了出来，柯文收起套牌，举起战斧。但对方一人看到柯文，喊了一声：“柯文-盖洛！”
是佣兵。
柯文提着战斧向他们迎了过去，意外地看到一个熟人：“塔妮，你没事？”
“你看起来挺惊讶？”塔妮是一个身穿皮甲、佩戴两把短剑的女人。她的棕发扎成了发辫、面容姣好、身形虽然娇小，但动作却无比矫捷，看上去如一只桀骜的野猫。
柯文和塔妮算是老相识了，他知道，这女人根本不是一个纯粹的战士，而是一个杀手，一个刺客。
更关键的是，同柯文一样，她也有着精英高阶的实力。
要知道，平均一百个战士，才能有一个跻身精英位阶。
“见到你太好了，柯文！”一个佣兵喜笑颜开，他又高又壮，但言语中却透着找到靠山的欣喜。
原因很简单，这个佣兵只是上位位阶，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下，他当然期待强大的伙伴越多越好。
“现在情况怎么样？”柯文问道。
“爆炸之后，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一片。”塔妮将额前的一丝乱发抹到耳后，“但活下来的人已经慢慢聚拢起来，所以我们肯定能撑过去。”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强盗，他们就像是疯了一样，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另一个佣兵说道。
塔妮的目光扫向不远处：“我们最好还是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
“又有强盗过来了！”一个佣兵也顺着塔妮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不远处晃动的人影。
“该死！该死！拿起武器！”另一个佣兵紧张地喊道。
塔妮锵然拔出两把短剑，回头看着柯文，绿色的眼睛瞧不出任何情绪道：“一起？”
柯文用力咳嗽一声：“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
***
“难道霜寒山脉所有的强盗都到了这里？”柯文挥舞战斧劈翻了一个强盗。但下一秒，他面前就出现了三个拿着木矛的敌人。粗粝的矛头在柯文面前不断捅刺，而他手持战斧却难以近身反击，一时被打得节节后退。
“塔妮！”他大喊道。
“来了！”塔妮出现在柯文背后，不知她从什么地方找了一把短弓，却没有箭袋，只在右手手心捏了几根羽箭。
她飞快地拉弓上箭，对准了一个强盗一箭射出，闪电般钉入对方的咽喉。
受到致命伤害的强盗无力倒了下去。
塔妮立刻射出了第二箭，将另一个强盗射翻在地。
“干得漂亮！”柯文大喊一声，他骤然出手，抓住了最后一把木矛，往回一拽，将强盗拽到面前，手起斧落收割掉对方的生命。
塔妮也将最后几箭射向了另外几个强盗。
“嘿！谢了，塔妮！”正与那几个强盗周旋的大汉哈哈笑道。
“库洛泽，你还活着呢？”柯文大声招呼。
“肯定比你活得久！”大汉挥舞着战锤将一个强盗砸飞出去。
之前那突如其来的爆炸给佣兵们带来了严重的伤亡，同时也撕开了佣兵们的战线，让他们陷入各自为战的地步，战斗进行得异常混乱。
但在柯文等人加入战团、来回扫过战场之后，一个个佣兵又重新集结起来，组成了十多人的松散阵列。
这也就是幸存佣兵的全部数量。
强盗的人数终究不是无穷无尽，战场上已经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强盗的尸体，现在还活着的敌人，也就只剩下区区十三四人而已。
但这些家伙仍然不肯逃走，反而愈加疯狂地发动进攻，一副要和佣兵同归于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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