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门啦！”
“不许去马戏团！”
“知道啦！”余下的声音被关上的门隔绝，就像被一把快刀切开。
男孩如同一只欢快的犬儿，奔上了街道。
两侧密集的路牌发出的蓝光映照在男孩和路人的身上，无声的列车从头顶的轨道蜿蜒驶过。
离开了轨道桥投下的阴影，清澈深邃的星空覆盖在了大地上，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一颗正在向地平线飘去的卫星上的陨石坑。
隔壁的爷爷说这颗卫星以前是红色的，后来变成了这样没有生命力的灰色。
但是男孩的注意力并不在这，目光略微停留在了熟悉的天空上，熟络地拐过街角，然后突然地刹住脚步。
靠在拐角墙边的身影隔着帽子挠了挠头，男孩又突然起步从他身边蹿了过去，回头喊到“你吓小孩的方法早该换啦！”
拐角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倒映着男孩背影的瞳孔像花一样绽放开来，细看像是相机的镜头，他把有点倾斜的呢绒帽扶正，又靠回到墙壁上。
过了刚才那个拐角，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头顶上挂着五彩的灯球，带着浓郁香气的白雾升腾而起，一部分则向四周弥漫，勾引着来往者的味蕾。
还有售卖着新奇小件的小贩，在和隔壁捞金鱼的大叔勾肩搭背。
来往的多是情侣、朋友，或是家人。
男孩从人流中艰难挤出一条路，钻进了一条还算宽阔的巷子，巷口挂着霓虹灯点缀的招牌，似乎是某某游戏厅。
男孩掏出一枚硬币，踮脚向游戏厅大门对面的一扇窗户张望。
“老板，两根棒棒糖。”
原来那是一间杂货店。
这时另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一头钻进了巷子。
“你也刚刚才到吧？”
“我等你很久了你信吗？”
两个孩子没由头地笑了起来，分了糖，站在巷口聊了起来。
“我想去看小丑马戏团，但是妈妈不让我去。”
“偷偷去呗。”
“没有大人带着怎么出穹顶啊？”
“对哦。”后来的男孩摸了摸后脑勺。
这时旁边游戏厅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似乎是把发梢染成了红色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以夸张的幅度伸着懒腰。
男孩们被他身上华丽的服饰吸引了片刻目光，又因考虑到不太礼貌而挪开。
先来的男孩尝试剥开糖纸，但反复无果，羞恼地叹了口气“真不明白明明小丑马戏团从来没有对普通人干过什么坏事，还会到处免费表演，为什么要叫他们海盗呢？”
“但是他们确实抢过船啊……还炸了好多军舰呢。”
“那也是帝国的损失，关我们什么事，哼……我还想看他们表演魔术呢，听说小丑的魔术很神奇。”
“哦？”旁边的男人好奇地望了过来，蹲在孩子们的身旁“大哥哥我也会魔术哦，可以免费表演给你们看哦～”
两个男孩投来怀疑和防备的目光。
“哎呀呀，被小看了呢，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哟。”
男孩们对视一眼，向后退了两步，让自己站在了巷口外面一点的地方“那，那你试试吧。”
男人笑着摊开手心，男孩看了看空空的手掌，又看看男人的笑脸，摸不着头脑。
“麻烦把你手里的糖给我，魔术师要和观众互动才行嘛。”
男孩犹豫着把还没剥开的糖丢在了男人的手中，男人手掌放平，用两根手指夹住棍子。
抬起另一只手，拇指抵住棍子底部，食指按住上面的糖果，然后一捏。
“哒哒！”男人摊开双手，十指张开，“不见了吧？”
男孩眨了眨眼，正要开口说什么，男人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双手合住揉搓了两下。
“嘣！”男人突然伸出手，把男孩们吓得缩了缩脖子，两张银色的卡片夹在他的指缝间，男孩们一脸懵地接过卡片。
“这是可以带你们偷偷出穹顶的奇妙小卡片哦～”
男孩登时瞪大了眼睛盯着手里的卡片，正要开口拒绝，外面却传来了人群的惊呼声。
男孩好奇地回头，却见人们都抬着头，便顺着人们的目光看去。
天空之上悬停着几架白色的小型舰艇，上面有着黑黄相间的涂装。
“帝国执法部队？”
又随着几声沉闷的仿佛气体排出的音效，白光一闪，几艘舰艇陆续折跃而至，阵型中央靠后的，最大的一艘明显就是该舰队的旗舰。
“小丑海盗团听着！现在立刻马上放下武器投降，帝国将不会使用武力！”
因为是连通了广场上的广播喊话的，地面上的人们都听的很清楚，这时广播里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似乎是离话筒比较远。
“团长，马……海盗团附近还有大批平民聚集呢。”
“闭嘴！”
随后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广播被掐掉了。
“哈哈哈哈哈，小的们，风紧扯呼！”
半红发色的男人没有出去看热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那根棒棒糖，剥开糖纸叼在嘴里。
身后游戏厅的门又被推开，黑发黑眼黑衣服的男人双手插在兜里，微微弓着背，目光从半头红发男人的嘴边瞥过。
“又骗小孩子的糖吃，有意思吗？”
男人笑了笑，咬着糖的牙露出一条缝“你天天泡在游戏厅有意思吗？”
“你懂什么？这里可是有着黄金时代才有的磁盘游戏和街机游戏，我托人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宇宙。”黑发男人又小声嘀咕“回头搬点到克劳恩的船上去。”
外面又响起一阵惊呼声。
一艘像是木头做的帆船从远处缓缓升空，船沿还挂着什么东西，细看才发现是一串穿着各色玩偶服的人，离得近的还能听见上面传来的欢呼和大笑声，完全想象不到这艘船是什么原理飞起来的。
“对面离开了人群，准许攻击！准许攻击！”
几枚导弹率先离舱，但刚飞到半途就像泄了气的气球，离开了预订飞行轨道，打着转消失在了宇宙里。
帆船上一个玩偶服小马扛起一支拐杖糖，一枚圆滚滚的粉白色糖弹以勉强能看见的速度撞上了舰队侧面的一艘小船。
被击中的舰艇右侧引擎顿时燃烧起来，失去平衡向地面落了下来。
在人群惊慌的尖叫声中，飞船撞在了一面透明的墙上，震起了一片波纹，那便是穹顶。
舰队火力全开，子弹，导弹，激光武器，不要钱地向小丑海盗团的帆船倾泄而去。
但不是打偏了，就是在半路上就变成了糖果和奶油，撒在了地面上，说来也怪，连飞船都撞不破的穹顶，那些落下的糖果却轻易地穿过了。
穿着金刚鹦鹉玩偶服的船长猛打舵轮，船帆降下。
“有缘再见！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一只手挂着桅杆上，向地面的人群招手，下一秒，帆船一个加速便没了踪影。
“追！给我追！”
帝国的舰队也纷纷开启折跃，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黑发男人抓了抓脖子“克劳恩就这么走了？我还在这呢。”
“行了，回头再找他就是了，现在得先回去开会。”
黑发男人一拍口袋，“我卡呢？”随后眼神不善地望向半红发色的男人“冯卡——”
冯卡对着空气摆了摆手“我送给那孩子了，反正我们回去走月环，又用不到那破卡片。”
黑发男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那叫灵隧。”
“你就说灵隧是不是月环的一种吧？”
黑发男人面露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默着跟在冯卡的身后。
在经过街道拐角时，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卷小礼炮，对着两人拉动了绳子。
“……”
什么都没发生。
“大叔，下次记得买正品。”
却见那个男人把礼炮举到眼前，仔细看着礼炮的尾部，“嘟！”
一簇金箔和彩纸从尾部喷射而出，粘了男人一身。
“哈哈哈哈哈，大叔作为滑稽演员还是不错的嘛。”冯卡拍去男人肩膀上的彩纸，从他身旁走开了。
黑发男子伸手递过一样东西，男人下意识接过，发现是一个卡通形象的炸弹人别针。
“刚刚打游戏兑的小礼品，作为谢礼。”
男人目送两人离开，瞳孔转了转，看着手里的炸弹人露出憨厚的笑容，抬手扶正了头上的呢绒帽，上面多了一个卡通炸弹人。
两人七扭八拐地走到一条巷子深处，这里不仅黑，还又脏又臭。
“娘的，为什么非要把渡口建在这种地方？”
黑发男人甩了个白眼“震旦帝国与议会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渡口怎么可能建在光明正大的地方。”
“那就不能用个什么店铺做掩护吗？”
“你自己问他们去啊。”
冯卡一口咬碎嘴里的糖，把棍子吐掉，在墙上摸索了片刻，拉开了一扇隐藏的门。
门后是一条勉强能过两个成年人的木制走廊，走廊里没有灯，唯一的光亮从走廊中段一间没有门的房间缓缓流淌到外面。
冯卡刚落脚，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冯卡把脚挪开，地面铺着一层泛黄的纸张，上面脚印还不少。
黑发男人在身后把门关上，两人走向走廊尽头的门。
在经过中间的门时，冯卡好奇地往里瞟了一眼。
里面比走廊还要乱，走廊好歹也只是散落着一地的纸，房间里却杂乱无序地摆放着奇怪的装置和瓶瓶罐罐，唯一认得的只有房间地板中央的一台天文仪。
天文仪旁坐着一个穿着白袍的……年轻人？
体内生命力很旺盛但是不修边幅的模样着实看不出来年纪。就连那白袍上也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勉强能看见白袍背上镌着一个大大的“启”字，还有着一片蓝色在胸口的位置，白袍边沿都泛黄了。
邋遢男人只是横过眼从两人脸上扫过，便又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啧，他这样真的能看好渡口吗？”冯卡推开尽头的门，才不满地说道。
黑发男人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一眼走廊上的光“再怎么说也是个启字，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
冯卡走到房间里一座形状像门框的机器前，等了一会见没反应，伸手拍了拍。
门框上亮起一盏红灯，还闪烁了几下。
“什么破机器，都不维护的吗？”
“滴——”
“确认身份：第十席，腓特烈•路德维希•扬克•伊索纳•冯•法兰克；第七席，向阳，欢迎使用空空空空空空灵科技，月环系统。”
“Scheiße！话都说不利索！”
“灵隧开启中，请您等候在白线之外，正在匹配空闲船坞……”
冯卡低头看了看脚边，确实有一条像是粉笔画的线，但是地板上积尘太多已经看不清了。
“匹配成功，已获得链接许可，祝您旅途愉快，感谢使用空灵科技。”
门框中间的空气像是被人用锋利无比的刀刃从上至下剖开，一条半透明的“缝”静静悬在半空。
冯卡不耐烦地抢先一步抬脚向“缝”撞去，只见那缝隙却丝滑地吞下了一个成年男子。
向阳紧随其后。
冯卡正在等待灵隧启动，却听见身后传来冰冷的机器音。
“检测到特殊指令，最高权限，开启应急通道。”
冯卡猛地回头，瞪圆的眼睛把向阳吓了一跳“我靠！我们tm还在里面呢！终止！终止！！！”
“您的权限不足。”
“Verdammter Mist！”
脏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关闭的灵隧掐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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