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新纪元50年8月28日地点：周武计划11兵团破冰1军5师新兵营
今天是新兵报到的日子，刚刚走出凤仙花师的年轻人们将从这一刻起翻开自己人生全新的一页。在这些年轻人中有一位的名字叫杨海帆，在他的心中，这全新的开始更有一层非同寻常的意义——从今以后，人们只会知道他叫杨海帆，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用过“杨帆”这么一个查重率极高，大部分情况下都需要用“大杨帆”，“男杨帆”，“小杨帆”，“学生杨帆”这样的方式和会从各种地方冒出来的同名者做区分的名字，可能有些人会觉得在名字上纠结是一件很没必要的事情，但至少在杨帆，哦不对，杨海帆的心里，这件事很重要。
从火车站到新兵营，直线距离只有5公里，路程也不到十公里，但对于哈尔滨-3型雪地履带车而言，这是一段需要花一个小时走完的漫长征程。杨海帆走下摆渡车，他刚一出来，呼啸的狂风便扑面而来。对于一颗被潮汐锁定，光暗半球有着将近一百摄氏度温差的星球而言，大风倒算不上新鲜事，但狂风中夹杂的冰粒打在人们的铝合金外骨骼上发出的响声还是提醒着大家：此处的自然条件尤其有些恶劣。在他面前的是一栋突兀的矗立在无边的旷野中的营房，两扇气密门把营房和外面的风雪隔绝开。进这种门的流程杨海帆倒是很熟悉，他走到门口，先打开外门进入缓冲区，在缓冲区内简单确认身份，并等待换气完成后，他关闭了氧瓶和钠管的阀门，将氧气头盔收好后，打开内门走进大厅。
从外面看，营房显得很渺小，里面的大厅也确实算不上大，不过也许是因为大厅有两层楼高的缘故，看起来倒还算宽敞，没有特别压抑。在大厅的四个角落有四条走廊，分别写着“住宿区”，“教学区”，“办公区”，“休闲区”。大厅的中间有一块牌子，写着两行大字，第一行是“周武计划11兵团”，第二行是“破冰1军5师新兵营”。报到的桌子就放在牌子的前面，值守的人穿着制服，准尉的肩章表明他的身份应该是学员。因为在缓冲区已经确认过了身份，那人没再要求杨海帆出示证件，只是简单问了一句：“杨海帆，是吧？”
杨海帆点点头，那人又递给杨海帆一把钥匙：“你宿舍号是114，衣服被子这些都放在铺位上，不合适的话去办公区换。”
接过钥匙，杨海帆向营房的住宿区走去。新兵营的每一间宿舍门上都会贴一张纸，上面写着所有住在里面的人的名字。114宿舍的门上贴的字是“杜子飞，胡尘歌，马哲文，杨海帆”，再确认了宿舍门牌号和自己的名字之后，杨海帆走了进去，此时他的三位舍友已经先到一步了，见他进来，其中一个人主动打了招呼：“杨海帆是吧？你好。”
“你怎么知道我叫啥？”杨海帆有些诧异。
“宿舍四个人，来了仨，我用排除法也能猜出来没到的是你啊，”那人说，“我是马哲文。”
“我叫胡尘歌。”
“杜子飞。”
“出门右转是行李间，你可以先把箱子和外骨骼放下，然后被子和衣服都在床上，”马哲文说着指了指屋子里仅剩的空铺位，“还剩一个，正好你也省得选了。”
114宿舍在走廊的尽头，旁边就是行李间，杨海帆很快就放好了自己的物品，回到宿舍后他爬到了自己的床位上，开始整理床铺。因为第一天认识大家还不熟，加上大家都还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宿舍里一时无话。过了一会，还是马哲文主动打开了话匣子：“我听人说咱们指导员是个女生，还挺年轻挺漂亮的。”
“漂不漂亮关咱啥事，又不是找对象。”杨海帆不以为然，“再说了，我不信你在凤仙花师一个女老师没见过。”
“不是，主要我听人说，破冰1军这边，一方面因为苦活累活多，领导更愿意招男的当劳动力，另一方面因为这边地方偏，玩的东西也少，大部分女生但凡有个别的去处也都不想来这，所以性别比例特别失调。就比如咱们连115个人，男女比例就是96：19，差不多五比一，据说工作之后各单位也差不多都是这数。这种情况下忽然有人告诉我咱新兵连指导员就是女生，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马哲文说。
“你咋消息这么灵通，这都听谁说的啊？”杨海帆问道。
“我在凤仙花师的时候有个关系不错的学长在这边，我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找他打听了不少情报。”马哲文说。
“我来之前对这边基本没啥了解，主要第1军也没啥人来这边，我想问都不知道问谁去。”杨海帆说。
“第1军的？京爷啊。”听到杨海帆说出“第1军”这个词，胡尘歌显得很吃惊。
“什么京爷啊，我就是一普通人，在凤仙花师跟你们一样睡车厢的。”杨海帆连忙摆手。
“你从第1军来这，高低得算个知识青年下乡吧。”马哲文调侃道。
“我算啥知识青年啊，没考好调剂过来的，最多算发配宁古塔吧。”杨海帆说。
“你还真别说，我那学长跟我说了，咱破冰1军的外号就叫‘兵团宁古塔’，一个是因为它偏，另一个就是因为这边很缺人，所以招人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宽进严出，”马哲文说，“我听学长说，这边招人的时候标准放的很松，恨不得是个人就能来，随便会点啥就要，但你要是想走，那得一层一层报，一层一层批，还会有各路领导来找你谈话，劝你留下，最后你的申请也大概率会在114514个流程中的某一个被人打回来。当然，这边也有一点好，你要是不想走，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人轰你。”
“确实，第1军没人愿意来主要也是因为将来不好调回去，为了不来这边，很多人报志愿的时候甚至都不勾调剂的，”杨海帆说，“包括当时我爸都不想让我勾调剂，就是怕调到这来，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了。”
“你爸？你是自然人？”胡尘歌又一次加入了对话。
杨海帆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也就承认了：“啊对，自然人，妈妈生的。”
“第1军，自然人，这可是爷中爷啊，”胡尘歌此时的语气和动作可以用“浮夸”来形容，“京爷您吉祥。”
“别别别，免礼平身，免礼平身啊。”杨海帆一下子有些尬住，他连忙摆手。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周武计划11兵团破冰1军5师新兵7连指导员杨雪，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是杨海帆的姐姐。在看到这个可以刻进自己DNA的身影出现在这里时，杨海帆的心跳都仿佛停了半拍，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自己来自第1军，并且是自然人这两条消息已经在胡尘歌那里引起了超出预期的轰动，如果再被人知道传说中的“美女指导员”是自己亲姐姐，他不敢保证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有平静的生活。
杨雪看了看门牌上的名单和屋子里的人，并没有表现出与杨海帆对等的震惊，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先做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指导员杨雪。102是我的宿舍兼办公室，大家平时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去那里找我。”
虽然宿舍里的四个人是第一天认识，但在凤仙花师养成的条件反射让他们不约而同的从床上起来，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自动排列成了2*2的方阵。“首！长！好！”杨海帆用一种浮夸到有些欠扁的声音喊道。不过因为其他三人没有跟着一起喊，场面显得有些尴尬，尤其是对于他而言。
“行了行了，没必要在这发癫，”杨雪一脸嫌弃的摆摆手，“明天在礼堂会有个迎新会，正常来说咱们正式的见面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我之所以提前过来呢，一个是提前认识一下大家，另一个就是关于宿舍内务相关的一些要求，现场讲解可能会更形象一些。”
“在讲解具体内容之前，我要先向大家明确两件事——首先，各位在凤仙花师的时候应该已经体会到了，就是一个班，也就是一个宿舍，是兵团进行考核时的最小单位。兵团的领导不知道谁是杜子飞，谁是胡尘歌，谁是马哲文，谁是杨海帆，他们只会知道破冰1军5师新兵7连有一间114宿舍，里面住着四个男生。也就是说在很多事情上，你们四个人都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你们也要团结友爱，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掉队。”杨雪说，“其次，第二件事就是，接下来我要讲的内务要求大家要坐到长期保持，什么叫长期保持呢？简单来说，我随时可能会推门进来，我不希望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用一团乱麻迎接我的突然造访。”
“啊？”听到这个消息，杨海帆没忍住叫出了声。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男女授受不亲，您推门进来，要是万一撞见点啥少儿不宜的东西……”杨海帆支支吾吾地说。
“宿舍也是公共场所，在公共场所做所谓‘少儿不宜’的事情，那我想有问题的应该也不是我，”杨雪义正言辞的解释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四人默不作声。杨雪见状便继续着自己的流程：“那接下来我就给大家宣贯一下宿舍内务的要求，今天我讲的所有注意事项大家最好一次记清楚，我不希望各位日后被处分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自己违反了哪条纪律来找我理论。”
（宣贯内务的部分会比较无聊，各位读者大概也不想看，我就跳过了）
“就这些，各位有什么问题吗？”
四人默不作声。“行，那咱们第一次见面就先到这，迎新会大家记得统一穿新发的制服参加。”杨雪说完这话就走了，走之前她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对了，杨海帆同志，一会来102宿舍找我一趟。”
杨雪离开后，114宿舍再次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半晌，胡尘歌憋出一句话：“牛批，不愧是京爷。”
“我又怎么了？”杨海帆表示不解。
“恭喜你，第一次见面就解锁了被指导员单独谈话的成就，”马哲文解释道，“一般来说，这意味着你可能要受到重点关照了。”
“哦。”杨海帆不以为然的答应着。
“岂止是他啊，指导员不是说咱们四个是绑定的吗，就怕她一次关照四个啊。”胡尘歌叹了口气，“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杨海帆听出来胡尘歌的话里夹枪带棒了。
“没有，没别的意思，我投降，”胡尘歌连忙摆手示弱，“您是京爷，京爷我可惹不起。”
“还以为你说的是气话，没想到你还真改名了。”过了一会，在102宿舍，杨雪对杨海帆说。
“没办法，重名太痛苦了，我有时候听见自己名字都不敢确认叫的是不是自己。”杨海帆说，“还是现在这名字好。”
“名字就是个代号，自己有本事叫啥名都一样。就比如说吧，刘是大姓，翔也是名字里常起的字，按理说‘刘翔’也该是个烂大街的名字，怎么大家一提刘翔，就都知道说的是哪个啊？”杨雪说。
“你这例子举得，我要是能跑那么快，小时候也不至于被你追着打了。”杨海帆说。
“反正我理解不了你为啥非得改名，人还是这人，叫杨帆还是杨海帆有区别吗？”
“还是有区别的，比如我在名单上看到新兵连指导员叫‘杨雪’的时候，我会觉得可能是碰巧重名了。你要是叫个杨海雪啥的，那我可能就不会往重名上想。”杨海帆说。
“你啊，别的本事没有，嘴倒是挺贫，”杨雪说，“所以说，知道新兵连指导员是自己老姐的感觉如何？”
“很可怕，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杨海帆倒是没掩饰。
“我也觉得，”杨雪一脸嫌弃的说，“对了，出去可别说我是你姐。”
“怎么，嫌我有辱咱家门风？”杨海帆半开玩笑的问道。
“虽然你确实有点，但关键不是这个。主要破冰1军这边创生人比较多，他们对于自然人有家庭有亲人这件事比较敏感，而且一家人在一个单位工作这种事，在兵团眼里也有点瓜田李下的那种感觉，总之就不太好吧。”杨雪解释道，“而且咱们第1军的自然人在外面难免被人贴上大小姐大少爷，家里有矿上面有人的标签。有时候为人处世低调点，也是少给自己找点麻烦。”
“确实，我在宿舍里说了自己来自第1军的时候，胡尘歌那反应，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把我当成谁家的大少爷了。”杨海帆说。
“不过我还得提醒你，别人对咱们的刻板印象那是别人的事，但形象都是要靠自己的表现立起来的，你要是平时内务一塌糊涂，成绩也不好，一整天吊儿郎当的就知道玩，那也别怪人说你是纨绔子弟。”杨雪说。
“我什么时候就……”杨海帆感觉自己被看扁了。
“行了，先回去吧。”杨雪下了送客令。
“对了，还有一件事，”杨海帆走到门口，忽然折返回来，“既然在外面我不能喊你姐，那我能叫你‘雪姨’吗？”
“滚。”杨雪被气到挥拳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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