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眉山腰
七星观
轰轰轰,雷电作响,雨点密集滴落。
茂密的山林都被打湿,鸟兽惊散。
李长青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盯着如丝线垂落天际的雨幕,双目失神,不断回味着突然多出来的一些记忆,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那是一个同样叫做“李长青”的年轻人,年庚十八,从小跟随一个道号“宣季”的老道士生活在脚下这座道观中。两个月前老道长在深山采药不慎跌落,被山下村民找到时就剩下半口气,没两天就驾鹤西去。
而李长青,理所当然成了这座“七星观”的主人。
寒意侵体,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从发散思维的状态回过神来。
薄薄的青灰色道袍,无法抵挡雨天山林的寒冷。
李长青长舒一口气,用变冷的手掌互相揉搓几下,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青苔碎屑。
“不管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
“李长青……”
“那我还叫李长青好了,可惜师父临走前迷迷糊糊的,也没有给我起道号。”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心情有些低迷,可能是受到了记忆的影响。
忽然,李长青双眸微动,想到一个绝妙的道号。
既然师父没来得及给我起道号,那我就以“季迟”为道号好了。
四季徐徐而至,人有时迟之钝……
“李长青,道号季迟……”
原本他应该躺在自己的别墅里睡觉,可是一觉醒来,却发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古色古香的房屋,大殿没有任何神像,只有香炉供奉的星幡,一个简易棚子罩着的灶台,除此之外就只有一间厢房,似乎是是住人的地方。
他正是在厢房的床上醒来,醒来时就穿着身上的道袍。
“不管在哪里,总要好好生活下去……”
想清楚了这一点,他也不再纠结,从心底释然,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李长青开始探索整座道观,只有一个大殿和厢房,屋后似乎还有几处薄田,种着绿油油的蔬菜和一些瓜果。
师徒二人的生活来源一直是老道士上山采药卖钱,山下只有两处村庄,共有三四十户人,附近唯一的县城“上阳城”在三十里外,需要半天的脚程。
角落里放着一些晒干的草药,还有一个缸底的米……
厢房不大,只能放下一张梨木桌子和一张梨木窄床。
宣季道人还在世时,师徒二人正是一人一头睡在这张窄床上。
现如今只有李长青一人,睡着倒也正好。
床下藏着一口大箱子,打开来看都是一些老旧的符画和几本道家典籍,李长青把这些书符整理一番,放在桌案上,等待闲暇时候翻阅。
毕竟他也是登记在册的道士,难免有给人做法事的时候,这些都是必须要掌握的。
“咦?”
“这本书好重!”
李长青摸到箱底一本黑色书籍,竟然没能一下拿动。
凑近观察,整本书都是用某种动物皮制成,有一种奇特的厚重感。
“这字很特殊啊……”
“有点像前世看到的……云篆?”
不断翻阅了一会,李长青郁闷的发现,他根本看不懂书中的文字,还好书中穿插着图画,描绘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神仙和鬼怪的形象。
“大概是讲述神鬼一类的东西。”
“不过这皮质书看起来挺值钱的。”
李长青顺手把皮制书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随后他翻遍整个道观,居然只找到十枚铜钱,这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贫穷。
“明天去县城药铺把这些干草药卖了,换些米面肉油……”
“如果钱够的话,再买些农具、种子,回来开些荒地。”
当今朝廷对道士和僧人不设税,但不允许他们持有土地。
像李长青这种在山野开辟少数荒地的行为,地方官差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小民多艰,衣食温饱已经是大不易。
采药也不会次次都有收获,况且有时候天气不好,连着几天下雨,往山里去就变得非常危险。
慢慢的,天色已经变暗,李长青废了好大劲才用火石点着灶火,煮了一锅米粥。
就着热粥把嘴里干巴巴的面饼咽下,吃了在这个世界上第一顿饭。
对于吃惯了各种添加剂制作的美食的李长青来说,这一餐虽然没什么味道,也算是填饱了肚子。
看了一会儿整理出来的书,屋外已经漆黑一片,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断,吹灭昏暗的油灯,疲惫的李长青和衣而眠。
……
……
滴答—滴答—
雨滴不断撞击着树叶和地面,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嘶~
好冷……
糟糕,被褥湿了!
熟睡中的李长青摸到一片湿润猛然惊醒,赶忙掀开被子点燃油灯查看,原来是房顶漏雨滴到床上,左臂处的被褥湿了一大片,衣服也湿了。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李长青忍不住扶额叹息,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波折,让他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
恍惚间,他的眼前闪过一丝光亮,定睛望去,只见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厢房外一直弥漫到大殿门前。
“该不会是我的金手指吧?!”
心脏怦怦直跳,李长青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猛地跳下床,顺着光点来到大殿前。
他俯下身子透过门缝,看到大殿中数以千计的同样的光点。
漆黑寂静的大殿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星光闪耀在夜空。
李长青不由得屏住呼吸,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蹑手蹑脚的推开殿门,似乎在害怕惊吓到这些星芒,同时手里攥着一根抵门用的木棒,虽然很激动,但他难免有些害怕,克制着不去想前世鬼怪之类的传闻。
一直自诩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他,此刻竟然十分可耻的动摇了。
毕竟才经历了莫名其妙来到异界这种事……
大殿一片寂静,只有他轻轻的脚步声。
李长青穿行在星芒之间,不断观察着身旁的星芒,安安静静地漂浮在空中,虽然奇特,却没有让人恐怖的感觉。
“真的很像一颗颗星辰啊。”
“如果碰一下……会发生什么呢。”李长青忍不住想到。
他缓慢抬起手伸向面前的一颗“星辰”,食指轻触,但是没有任何感觉传来,星芒似乎只是普通的光芒。
收回手指,星芒依然在面前闪烁,未发生任何变化。
李长青难掩心中失望,茫然无措地游走在大殿中,不断尝试触碰“星辰”,想要找到其中特殊的某个。
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再尝试,目光灼灼地盯着悬挂在大殿中的星幡。
星幡四尺见方,黑底红边,描绘着七颗相连的星辰。
七颗星辰组成了李长青再熟悉不过的图案:
北斗七星!
只是在另一个“李长青“的记忆里,这个世界似乎从来没有类似的图案出现过。
小时候的“李长青”问过宣季道人,悬挂着整日祭拜的星幡是什么星座,对应哪位神仙。
宣季道人也是语焉不详,只说是一代代传下来。
可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北斗七星”!
李长青似乎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强忍着兴奋跑到殿外,此时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放晴了,乌云散尽,星河尽收眼底。
“没有。”
“没有……”
李长青不断寻觅,却始终没有发现类似“北斗七星”的星辰。
“果然吗……”
他强忍狂喜的神情,再次回到大殿中,看着悬挂着的好似平平无奇的星幡。
此时的星幡在他眼里,处处充满着神秘的气息。
道教称北斗七星为七元解厄星君,居北斗七宫,每个宫中都居住着一位星君。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里为什么会流传着另一个世界的星图,但是他或许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知道“七星图”真正含义的人。
李长青扑通跪倒在星幡前,激动道:
“弟子李长青,拜见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瑶光宫破军星君!”
语毕……
七星图其上七枚大星顷刻间光芒大作,似乎有真正的星辰想要从里面钻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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