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索托亚的夜晚,星光璀璨,月光如水。
8号街尽头,一座与周围木制房子格格不入的屋子矗立在那里。
屋子整体是机械与蒸汽的结构,齿轮与杠杆充斥其中,时不时还会有紫色的异能波动从烟囱溢出,将街道笼罩在奇异的光影之中。
房屋内,年轻的机械师左手操着符文密卷,右手扶着游标卡尺,将两个完全不同画风的造物鼓弄(摆)到了一起,并打量着眼前的图纸。
“奇怪……真他喵的奇怪,明明按公式来塑形符文的异能阈值能测量,元素符文也能与核心结合,但怎么计算都是无解的。
“这叫我怎么制模啊!”
少年放下游标卡尺,顺手拿起桌角处的羽毛笔,用淡的模糊的墨汁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下几行计算公式,然后又看向图纸。
“阿不思,你的绘图比例不会弄错了吧。圣光符文的切诺亚常量比昏暗符文小很多……”
“麦尔斯,我可不是像你一样没学过几节基础符文课的小孩。再不济我也是制图大师格雷的女儿!肯定是你参考我的蓝图参错了,上次你还把正极符文板给按在闭门处……”
在麦尔斯身旁,一个身穿白色学士袍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将目光从一本厚厚的古籍中移到他的身上。
少女身材娇小,学士袍套在她身上像个偷穿大人衣物的小孩;那长袍遮住了她绝大部分皮肤,但露出来的肌肤如天山雪化般洁白,还透着生气的粉红色;眉宇柔和如月,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眼镜,与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闪烁出智慧的目光一样,象征她学识的渊博;如果姣好可以是任何美丽的女士容颜的赞词的话,那么眼前的少女找不出任何理由去反驳这个形容,她精致如大教堂的圣女雕塑模样的五官简直是世间“美”的注解。
此刻,她扶了扶她那浅蓝色眼睛前的黑色圆框眼镜,没好气地对麦尔斯说道。
“你还是提升一下魔法理论知识,再多学学蒙多力大魔导师的高尚品德——自我反省一下吧。”
麦尔斯摇了摇头,不予争辩。
他并不是在否定阿不思,也不是否定自己。只是他太累了。尽管他身为圣索托亚“小有名气”的机械大师,在技术上无懈可击,但这次,国王要求他制造的仪器还是太具有“挑战性”了。
制作一个可以容纳两种元素的储物匣子,还是容纳圣光与昏暗这两类几乎完全不反应、甚至在法师们的手中极度对抗的元素的储物匣子,在传说级造物中,何其困难。
如果说国王给他的期限是一个月或者更长,或许他能在时间与其他机械造物中得到帮助和灵感。但事实是,他只有七天。
这已经超越“难”的境界,变成天方夜谭般的“故事”了。
“唉,阿不思,”想到这,麦尔斯不由长叹一口气,终于放下手头的东西,看向了又在书中沉浸的阿不思,“陪我出去走走吧,就当散散心。嗯,也许能找到灵感……”
听到这话,阿不思露出笑容,“砰”的合上了比麦尔斯工作台还厚的书,两手把它放回书架。
“我早就这么说了,你硬是不听,闷了三天——现在也要到半夜了,反正你这‘鬼屋’没什么生意——上次还是一个月前了吧,要走快走!”
阿不思拽了麦尔斯一下,一个跳跃,从二楼的机械扶梯滑下。
“诶,晚也有晚的好处,不用干等。说不定我们还能赶上生息节凌晨的烟火会。”
麦尔斯也边走边拍了身上的工匠服,大步下楼,向门口走去,跟上阿不思的步伐。
“你还记得明天是生息节啊,今晚要是没被难倒,怕是要在这‘鬼屋’过节了!”
“这是对陛下的敬重。”
“是造机巧走火入魔了吧你,之前那老不死的国王就叫你好好练习阵法知识,现在你‘莫罗三大基本阵术’学会了?”
“呃……快了快了。”麦尔斯尴尬回道。
……
麦尔斯·劳伦斯,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异世界。
他是三世为人,从地球到上一世,他经历了一个玄幻般的世界。在那儿他的身份是机关大师,极擅长机关巧造。但在前世,他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登上人生巅峰。他只是会了一份手艺,成了一个旁门大师,在那些天之骄子的背后,平平淡淡的过完了新的一生。
所以对于现在这个“又一新人生”,他也并没有太多奢求。依旧在截然不同的异世界做着自己喜欢的职业——机关师——哦不,在这里应该叫做机械师,在“圣索托亚城”开了个“小店”的小有名气的机械大师。
原本上一世被他研发到极致的机关术,在新的异世界、新的科学体系下——或者说新的魔法体系下——有着诸多不同。他已经决定,将再次穷尽一生,把这份工匠之心、机械之技,做到极致。
求知,永远是人活下去与前进的动力。
不过现在,这个名为“圣索托亚王国”的首都,“圣索托亚城”,那位王国的领导人派遣给他的任务——做一个收容相斥元素的储物工具,已经难倒了这个三世为名的“大师”。
麦尔斯甚至有些怀疑,国王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正这样想,身旁的少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说大师,还想着那破匣子吗?”阿不思有些无语。
这说好的散心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还真不怕猝死啊。
“嗯……不想了,我们去看看生息节的庆典布置的怎么样吧。”麦尔斯秒懂阿不思的不满,和阿不思在前头的路口左转,路口的路牌写着:
雅肃道八号往明煌广场方向。
这时,一排身穿白曜金色铠甲,头戴飞鹰带两翼头盔的士兵突然闯入两人眼帘,秩序井然的横穿了街道。他们手中都握着一柄制式长枪,整齐的铿锵声好似他们行军的号角,气势锐不可当。
这是圣索托亚的巡逻卫兵,既承担了城中的治安,也是保护王宫的禁卫军之一。隶属于王国枢密院。
虽然他们在对街,但这巨大的声势还是把迎面碰上的麦尔斯两人吓了一跳。
“他们怎么突然把寂音符文关了!”阿不思在士兵们走远后抱怨道。她还瞪了一眼列队,有些愤愤。
麦尔斯知道,阿不思不是因为士兵的突然“开麦”而怨恨这些大头兵,而是她一直就看不起他们……
阿不思的父亲——王国最有名的制图大师,格雷大师,就是被这些士兵抓入大牢的——罪名是叛国罪。
“估计是要准备换勤了……他们每三个时辰一轮换。”
“不可能。”阿不思发扬着反向“爱屋及乌”,生气的说道,“我今晚去你那鬼屋还不到一个时辰呢,这些卫兵有几个我今晚都见到过了,怎么会换的这么勤?他们就是想在我们面前威风威风罢!”
麦尔斯没多想,但也没多说什么,附和着阿不思应了几句。他也确实不好评价什么。
麦尔斯三年前故去的父亲,阿里·劳伦斯,是王国的大祭司,同时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法师。阿里大祭司生前不仅和圣索托亚的法师协会和骑士协会关系良好,在两个协会里担当名誉会长,同时还和这些卫兵所属的圣鹰兵团关系匪浅。
这让他还能说什么呢?
自己老爸生前与这些卑鄙的军官同流合污?联合王宫权贵诬陷大名鼎鼎的格雷大师?最后还指示士兵一但捉住机会便狠狠欺负人家的小女儿?
唯有沉默。
每每说起这件事,少女阿不思都认为自己老爹是冤枉的。麦尔斯也觉得此事发生的很蹊跷,但谁让他出世到现在一点都不参与政治,对此虽也表示疑问,却没有任何能力去查明真相。他如今是孤儿,是母亲当年的遗腹子,至于老爸阿里——他老人家现在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还是阿不思先打破了沉默:
“……亮了,是明煌广场的火焰杯。”少女小手指着的方向,一道如龙般的红金色火焰从高大的建筑群中飞跃而上,直冲云霄。
这代表着今年生息节的典礼的预演开始了,也代表着时间已经拨动到凌晨十二点——新的一天开始了。
麦尔斯也看到了,这是他这一世第十九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明煌广场。
“真美啊。”阿不思看着一数烟火从广场中央的火药盒子——一个烟火发射装置——那盒子上面的空洞,迸发出来,带着炫目的七彩的光芒,以及爆炸产生的能量,再配上几个牵引符文,形成的轨迹令她的目光移不开来,她有些懊悔地说,“早知道把我家里的画布和涂料带来了,这场面值得所有画家为之动笔。”
作为美术生的阿不思对美的记录是欲罢不能的。
“‘城邦野外,生灵难存;城邦之内,万物生息。’……生息的意义便在于此吧。”
麦尔斯看着那熟悉的烟火,似乎回想起了曾经在地球的往日。
陌生的世界将他重塑,以至于模糊的记忆让他几乎以为原本的世界不过是“现实”的一场梦。
这个烟花发射器还是基于他这个世界原有的火药特性发明出来的——轻松被宫廷采纳。但他制作这个发射装置最大的目的只是想让自己过去的记忆慢点流失——希冀在熟悉的造物中不迷失自己原本的灵魂,仅此而已。
过去之前的过去,过去,以及现在,还有很多问题在困扰着他。并不只是身份认同,还有记忆的熟疏、还有其他的其他。
“我怎么来到异世界的?”已经在前一世的经历中穷尽好奇心而未得解答,或许这一世应该好好考虑换一个“考题”去探究了。比如说“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似乎就挺不错。
就像这句——“城邦野外,生灵难存;城邦之内,万物生息。”
这句看似奇怪的谚语并不是什么虚言,它说明的是这个世界的真实写照——只有在城邦内的土地才能滋生生命所需的物质以及自然环境。城外皆为废土,没有任何生命形式能够长久存活。而城邦之间的联系则由天然的道路——“直道”组成,犹如一个个孤岛,被一条条跨海大桥相互联络——桥外是深海,岛内是绿洲。
而每个城邦的“直道”有长有短,有多有少,其中占据优势的交通之地,自然便形成大的城邦,成为国家的中枢。其中有人类的国度,也有异族的部落。像圣索托亚王国共有一百零八座城,首都“圣索托亚城”便有着八条通往外界的路。
这些“异域风情”也许在麦尔斯眼里这奇怪的不得了,但在像阿不思他们这些“原住民”来看,这再正常不过了。
这足以令他求知欲爆棚。
“……唉,过节就别讨论哲学了,快乐的意义最大!”
麦尔斯正想着,阿不思突然拉着麦尔斯的手挤进了人群,好不容易的嚷过了周围的嘈杂声,将话带入他的耳朵。人群里面的各种魔术、变形、才艺表演可不是外围能看到的景象。
明煌广场中央,人流攒动。
一个法师打扮的市民在那表演把戏魔法,只见异能波动从他身上发出,肆虐四方,仅默念咒语,便使得一团火焰升腾,并伴随圣光洒下。
还有阵士,其中一个,祷词念着,双手开挥袖画起法阵。
王国的宫廷法师也不甘示弱,他们大臂一挥,煌明广场便舞起了光元素的灵蹈,人群顿时被一股暖洋透体,心灵几近升华,洗去所有尘杂。那广场,仿佛诸圣临到,有真言诵出,且声震四座,直达穹天,铿然回荡,于明煌广场久久不绝。
现场先是寂静,然后喧喊起来,最后沸腾!
那阵法与魔法共同启动,广场上的所有火焰时明时灭,而且八方有来风——光与之合舞,搅的天翻地覆,光怪陆离,如此超凡情境令人群中的所有人无不为倒吸一口凉气。
麦尔斯和阿不思见证着一切。
生息节也渐入高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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