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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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咣、咣、咣、咣......”海岸边沉重的打桩声一声一声有力地敲击着夜空，敲碎了空气波及田野里弯弯的稻禾痛了腰身，阵阵涛声前赴后继试图冲上来也没能将其淹没，任其“嗖嗖”四处逃串肆意游走在防风林中。明月倚着高耸的建筑铁架，月光侍机爬上椰树勾勒夜的轮廓，静静地目睹着山上的鬼火挣脱着跳跃在丛林之中，相继徘徊在海岸上游离……

　　直到明月西斜，清晨降临，有露珠，微凉。泛黄的旧蚊帐里还裹挟着稀疏的梦中呓语，清脆的磨牙声时而响起，仿佛是这躺平的身体在向这黑夜顽强地发起倔强的抗争。熟睡的鼾声像是在泥泞里冒泡，在黑夜中起伏。远处传来零零星星的鸡鸣狗吠，就像耳机里的高丽音和混响音效。屋檐下鸡窝里不经意间响起一声昂扬的啼鸣，径直穿过耳膜冲向大脑皮层进而顽强地撑开了松弛的眼皮，使人猛然哆嗦一下就初醒了。四面八方的鸡群像是接收到了暗号不约而同地卖力啼鸣，叫醒了睡眼惺忪的夜空。

　　母亲一把抓起趴在水缸表面的葫芦瓜瓢，像是贪睡的小孩儿，舀出满满一瓢清晨的水倒在脸上冲洗与昨夜疲惫做一个抽断。炊烟不怀好意地潜入清晨的冷与黑，“咳、咳、咳…”寥寥几声被柴火呛着的咳嗽，灶台里的火苗大概也有起床气，还有那长年磨到发亮的菜刀在闪烁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锋利，在菜叶和菜梗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嚓嚓作响。灶口的柴火快要燃尽时及时接住参差不齐的尾端往里推送再填些新柴，让火力更加持久一些，锅盖都罩不住这满是地瓜味活脱的沸水，咕噜咕噜作响沿着灶沿漫下来，浇了一圈火的盛气，灶里旺盛的柴火始终是点亮了清晨。

　　父亲僵硬的五指犹如伏枥在田圮地面的树根，向水源深处伸长的杨桃老树根插入深深的泥缸中仿佛要把缸底戳裂了才抓到几把稻谷洒在一空地上，留一些细尘攀附在手上。由于长年累月地操劳，这只手已粗糙得像老松树皮，手背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手掌也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徒老母鸡咯咯叫率先跳出了窝，大大小小的鸡群蜂拥而上摸黑火速抢食。

　　大人嘴上叼着炸开了毛的牙刷，有一处在黑暗之中散发着微弱的光是长时间按压着的手柄上的印记，手里挥舞着一条破洞毛巾，脚上套着一双天鹅牌拖鞋横冲直撞完美躲过锐利金黄的鸡爪，穿过熙熙攘攘的鸡群来到了井边，早上井里刚打上来的水冷冽且温暖，炸毛的牙刷裹挟着泡沫在牙齿四周全面扫射，最后含几口水在咽喉里咕噜咕噜翻滚，顺势使用全身力气往外喷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整套动作完成地酣畅淋漓。一双筷子在碗里快速搅拌着几根榨菜丝，双唇由于吹着碗里热腾腾的热气而胀红，稀里哗啦三两下就喝光了碗里的地瓜稀饭。晨曦轻暖大地，暖阳潜入人间。所有人都清醒了，但似乎难以叫醒一台装睡的拖拉机。父亲手握手摇启动手柄来回卖力抽转了一圈又一圈，水箱口从容不迫地冒起几缕轻烟，渐渐满头大汗，手上的汗水打湿了手柄有些滑，这车愣是喘不过气似的不见动静，人们几乎要放弃了蹲坐在杨桃树下抽起了烟，刚一点着烟车子就启动了，苟延残喘向前驶去，小孩儿们在后面追赶，大人们急忙抓起地上的铲子、锄头和竹筐等往车上放，最后一个健步跳上车出发去入海口移墓，留下长长的浓烟尾气。

　　人们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行走，一路上人的身子在车上摇摇晃晃。牛在前面走，放牛的人担着簸箕紧跟其后捡那一块一块还留存一丝温度的牛粪，你追我赶……乡村充满朝气的早晨，女人们比着肩上担子的重量，最好还是把扁担弹跳起来，有说有笑，男人们扛着犁，牛在前面走，展望田里农作物的长势和收成。

　　路上的行人踩着脚印前进，青草尖尖琼露坠，担子渐渐厚重了大人麻木的肩膀，书包厚重了小孩稚嫩的肩膀。而我们家的人今天心照不宣放下手头上的活儿，去海边移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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