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6日。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湿漉漉的马路，晃出一片油腻腻的反光。
一辆深蓝色大型客车，驶过刚刚撒过水的马路，渐渐远离了长途车站。由于此时阳光正烈，晒的路面水汽蒸腾，客车行驶在上面像在云雾中穿行一样。
“回家了！”
客车车厢内，13号座的位置上，苏晨裹紧身上的黑色防风大衣，背脊紧贴着椅背，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半躺着。
他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有着一头柔软的黑短发，肤色白皙、五官清秀，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尚未被现实打服的倔强。
作为开始接受现实生活拷打的应届生，苏晨今年一直在循环九九六，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
好不容易放了十几天年假，此时自然是归心似箭。
回忆里又穷又破的家乡小镇，这会儿也被加了一层滤镜，隐隐变得美好起来。
“……”
苏晨掏出手机准备看会儿小说时，这才发现前座的椅背后面，内嵌着一台电视机。
再望向前面几张车座，发现每张车座的背面，都内嵌着一台电视机。
“现在长途汽车都这样的吗？真不知道算是先进还是复古……”
怀着疑惑，他伸手戳向电源按钮，想看看电视能不能开。
手指还未按中开关，电视屏幕便陡然亮起，白森森的冷光晃得苏晨视野一片混沌。屏光忽明忽暗，照的周围影影绰绰，令他身形显得有些虚无。
吱——吱吱——！
短暂的闪光之后，屏幕中出现了一片流动着的黑色液体，似乎下着小雨，水面因雨滴而泛起一片片涟漪。
涟漪扩散之间，呈现出零零碎碎的模糊色块，起初还有白屏闪烁，两三秒之后就交汇成完整的画面。
这时，苏晨也刚好恢复了视力。
屏幕上是类似于监控画面的俯瞰视角，镜头之下，呈现出一间拥有浓郁90年末代风格的房间。
墙壁被粉刷成淡雅的米白色，一幅巨大的山水摄影画悬挂在房门对面，那一片新绿色给室内增添了几分的鲜活气息。
房间的中心有张木质咖啡桌，上面摆放着一台无线收音机。
旁边是一张非常大众化的皮革沙发，沙发的颜色是深棕色，与周围的家具色调一致。
桌下的保暖瓶表面，绘制着当时流行的荷花图案。
床榻旁的实木橱柜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收置着陶瓷摆件，茶具，八音盒，每一样物品都被擦拭的光亮如新。棕红色的手风琴放在一张软垫上，独占了整个下层。
“……”
看着屏幕中的房间，苏晨瞳孔一圈圈扩大，童年时尘封的记忆，像是五彩斑斓的气泡一般涌上心头。
这好像是他童年时居住过的房间。
别的家具或许都更迭过。
但是墙壁上的那幅山水画，以及那台手风琴，几乎陪伴他度过了整个童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错。
什么情况？
电视里怎么出现自己过去的家？
随着苏晨心中的疑惑，电视画面向右平移，显示出了一张框架结构的双人床。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父母结婚时爷爷请木匠打造的大床，材料是梨花木，面积足有五平米；床柱向上支撑起了顶架，顶端装饰着铜制的鸳鸯，如果蒙上床帘，看上去就像一栋小型的房间。
此刻一名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正躺在床榻旁边的摇篮里呼呼大睡。
“还有我！？怎么会这样？”
苏晨瞬间就认出那是婴儿时期的自己，小时候他没事就会翻父母的相册，对婴儿时期的自己当然不会陌生。
没等他弄清楚现状。
房间里那张双人大床表面，如同喷涌污水一般，上浮起了灰黑肮脏的流质物。
原本干净整洁的床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灰黑流质物覆盖；这些石油般的流质淤积在床面层层垒高，没有丝毫外溢……最终形成了一张老太婆恐怖扭曲的面容。
它咧开嘴，对着镜头无声的发笑。
虽然那张脸孔深陷的眼窝漆黑一片，根本就没有眼球，但是依然让屏幕外的苏晨感到了被凝视的感觉，整个人立时开始不寒而栗。
“……”
苏晨坐在原地，全身发麻，仍旧动弹不得。
他死死盯着那张从父母床榻上浮现出的恐怖人脸，想要动起来，但全身肌肉仿佛失去知觉一般，根本动不了。
那股超越时空的恶意，从毛孔里直往身体深处钻，连骨髓都仿佛冻住了。
电视机的屏幕里，那张占满床面的老太婆脸庞咧嘴狞笑，从口处吐出一条由无数人手形成的长舌。
灰黑色的长舌犹如一条巨型蛞蝓，延伸着卷向摇篮，其中一只人手掀开襁褓，折断并拔走了婴儿左手的小拇指。
熟睡中的婴儿吃痛惊醒，陡然哇哇大哭。
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传到屏幕外，犹如一针强心剂，令苏晨浑身剧震，终于是脱离了浑身麻痹的状态。
他猛地从车座上一跃而起，然后抬起左手，望向自己的手指头。
一分钟之前，还完好无损的小指此刻已经消失了，折断处只剩下一处旧伤疤，仿佛愈合了十几年之久。
与此同时，苏晨感觉到胸口烫的厉害，连忙拽开大衣拉链；发现热源是挂在胸前的那枚阴阳双鱼玉佩，它这会儿是被煮过一样，烫的惊人。
对于玉佩的来历，他所知甚少，只知道祖父留下来的。
并不清楚其为何发烫。
好在热度只维持了两三秒，玉佩就恢复了常温，苏晨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周围的环境上。
此时此刻，车座周围的空间也变得极度虚幻，周围乘客的身影只剩下了黑白线条。
“……”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提醒苏晨，黑白电视机屏幕上发生的事并非幻觉，而是真实的过去。
冷汗从他的额头，鬓角，后背慢慢渗出。
此时此刻，苏晨仿佛被卷入了黑色的迷雾深处，恐惧与疑惑占满了脑海，以至于无法形成连贯的思绪。
电视中的画面是什么？
那张老太婆的脸是什么？
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叽——!
黑白电视机又传来一声刺耳的电流音，苏晨再望向电视屏幕，一行扭曲的暗红血字便在屏幕上浮现：
“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血字不祥的红光溢出屏幕，照在苏晨身上，如磷火一般缭绕在周围聚而不散，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虚无。
正当他思索其含义时，这行血字下面，又浮现出一行与黑白电视机格格不入的选择键：
Yes or NO
苏晨眯起眼睛，左手捋了捋下巴，短暂的犹豫过后，抬起右手戳了戳中间的“or”。
呲——！
黑白电视机仿佛被电殛一般，迸溅出璀璨的电弧，随后就彻底黑屏。
苏晨的意识随之模糊。
……
冰冷，抖动……
恢复意识的瞬间，苏晨猛地从座椅上挺直了腰背，他吃惊的望向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客车里，但是周围的乘客全部换了样。
不！
不是乘客换了样，是自己被转移到了另一辆长途汽车内！
这辆长途汽车内部，共计有25张蒙着白布套的座椅，入座率大概在一半左右；苏晨仔细数了数，包括自己在内，车厢内一共有十三名乘客。
车窗外面，只能看到一片乳白色的浓雾。
浓雾拍打在车窗玻璃上时，甚至能看到浅浅的涟漪，可见其厚实的程度。
“草！这是哪里？好阴间的车厢啊。”
“绑架吗？还是说哪家节目组搞整蛊？”
“老子莫不是在做梦。”
苏晨观察环境时，其余的乘客陆续醒了过来，原本安静的车厢内，声音逐渐嘈杂。
前排车座上，一位打扮时髦、将长发染成淡金色，倍显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子环顾左右之后，立刻转身反跪在座椅上，双手搭着椅背顶端望向苏晨：
“你好……请问这是哪里？”
“……”
苏晨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就在这时，他留意到女子搭在椅背上的左手，跟自己一样少了一根小指。
留意到这个细节，苏晨立刻抬起左手，向对方展示自己缺失的小指。
“你……黑白电视机……被拔掉了小指？”
女子高度紧张之下，说话时大着舌头，显得口齿不清，但是意思却已经差不多表达出来了。
他们之前应该经历了类似的遭遇。
看着眼前大着舌头说话的女人，苏晨思绪闪烁，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张小女孩稚嫩的面孔。
对方一紧张，也跟眼前的女人一样，会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说话。
再仔细望向眼前的女人，发现二者的五官和面部线条竟惊人的相似，对方简直就是记忆中那位小女孩的成年版。
“潘晓晓？你是潘晓晓吗？”苏晨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女子神色一凛，开始仔细端详他，随后表情逐渐浮起讶然之色：
“小晨！？”
“果然是你。”苏晨右手捂住额头，拇指轻轻按压眉心。
自己的老家和潘晓晓家曾经是邻居，二人是从小一块玩泥巴的小伙伴。
直到中学毕业时，潘晓晓开长途货车的父亲被劫匪杀害……后来母亲重组家庭，带着她一起去了的再婚家庭生活，他们自此断了联系。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这也就意味着……这辆车上的乘客，可能都曾经是临海镇的居民。
苏晨刚刚想到这里，就有一只大手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真是小晨吗？还记得我吗？我程昂啊！”
苏晨转过头，刚好迎上了一张满脸横肉、长相颇为老气的脸，他仔细端详着对方；发现其人的五官和小时候相比已经完全走样了，只有神态还有几分以前那个程昂的影子。
“认出来了！我认出来了！”潘晓晓眉开眼笑，一脸激动：
“虽然长残了，但你右眼下面的那颗痣一直在！果然是你啊小昂！”
“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程昂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酸楚：
“明明小时候都是一块玩泥巴的伙伴，你们都长成俊男靓女了，只有我越长越挫……老天真是不公平。”
“也不是很挫啦！你长得还是很有安全感的。”潘晓晓见状开始安慰。
就在潘晓晓安慰程昂的时候，苏晨留意到车厢内已经变成了认亲大会的现场，交谈时甚至放弃了普通话，而是用方言交流。
很显然，这些人也都曾经是临海镇的居民。
看着这些似曾相识的乘客，苏晨忽然有种如同潮水般的旧有回忆，猛然灌进脑海的感觉。
……
乘客们认出彼此之后，隔阂迅速消减，自然而然的开始交换信息，并且总结出了一些结论。
车厢内所有人的遭遇都差不多，跟苏晨先前的经历高度相似，至于视频最后的那个“Yes or no”，则被归结为没有意义的幌子。
点什么都没用，甚至不点也没用，最后都会被弄到这个鬼地方。
至于这辆行驶中的长途汽车，则被他们归结超现实的存在，因为车上根本就没有司机，方向盘、刹车，全部是摆设……整辆长途汽车正以无人驾驶的状态，驶向未知之地。
正当众人惴惴不安的商量对策时，垂挂在驾驶座旁边的那台电视机，突然自行开机——屏幕中间闪烁着心电图一般的血线，同时响起类似于合成音一般不带感情起伏的声音：
“欢迎各位乘客。”
“你们即将穿越时空，抵达二十年前的临海镇，也就是各位的家乡。”
“此处孕育着前所未有的凶邪，必须及时祓禊。”
“一旦失败，包括你们和你们的亲人在内，整个临海镇都会被拖进死亡旋涡。”
“请攻略四处凶地，挽救你们的家乡，同时也拯救你们自己。”
“各位别无选择，务必竭尽全力。”
“凶邪被全部祓禊之时，就是各位圆满解脱之日。”
屏幕表面血色消退，显示出一处陈旧破败，外墙布满爬山虎的医院大楼：
“初始地点：青石医院。”
“任务：逃离青石医院，每存活一人，所有人增加200奖励点。”
“提示：邪祟声线多变，善于诱人回话，一旦回应，便有杀身之祸。”
“完成阶段任务，可获得奖励点。”
“消灭对应的邪祟，可额外得到奖励点与支线剧情，奖励点和支线剧情可以兑换相应的强化、法具、武器。”
“传送完成之后，每人获得镇邪符一张，请善于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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