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七年。辛未年,丁酉月,辛亥日。
关中咸阳。
已至秋分时节,秦国百姓依据政令加紧秋收。巴蜀之地早熟,基本收获完成,陆续充实仓廪。
关中之地的庄稼紧接成熟,百姓纷纷抢收。辛苦劳累耕作一年,此刻才能收获些许丰收之喜,这样的劳累真想天天有啊。
“今日天气,是否要下雨?”虎背熊腰的精壮汉子朝身旁老叟询问。
老叟将肩上麻绳往外褪下,汉子麻利上前搭手,卸下背后柳条筐。
捶了捶酸痛的腰背,老叟仰首遥望灰蒙蒙的天穹。
阴云密布,层层叠叠的云层似乎抬手可触一般,如同一个锅盖子笼罩大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几只燕子低空掠过,辗转腾挪间享受轻风抚摸,盘旋了两圈再次飞回了去,像极了孩子们嬉戏打闹。
老叟已至知天命之年,但身体依旧利索,俯身蹲下摸蹭着草地上的石头,喃喃自语:“倒是个怪事,我还估摸不透今日天时。”
汉子再次仰望天空,语气不安道:“这乌漆嘛黑的,头一次见这么厚的云,要是连下暴雨可就遭了,不仅农时错过,庄稼怕是也要发霉。”
老叟手撑着双膝,站立起身来,对汉子安抚道:“叔父我活了那么多年,见多了暴雨,空气一般湿气重,很快就会下雨。但是这次没有感受到水气,我推测不会下雨。”
“况且,今早出门之时,我已查看过日书。出门,吉。”老叟又添了一句,以证自己推测的可信度。
《日书》是古人从事婚嫁、生子、丧葬、农作、出行等各项活动时选择时日吉凶宜忌的参考之书。以天文历法为经,以其生活事件为纬,本质就是古代民间一种“选择时日吉凶的数术”。
“那中,今个加把劲,庄稼全收割了。今年没有战事服役,家中也可积攒不少余粮。”汉子呵呵乐道,土黄色的皮肤显然是长久的风吹日晒显得黝黑。
老者掂起竹筐,汉子手托了下筐底,后架起高摞庄稼的推车,行于田野,融入忙碌秋收的人群当中。
咸阳宫。
乃秦孝公十二年迁都咸阳,所营建宫室,直至秦昭王时,才已建成。
不过,代代秦王都似乎喜好大兴土木,一座座新的宫殿拔地而起,使咸阳宫不断扩大。
咸阳宫本位居咸阳城北部,过渭水后向南扩建。此时,秦王政在位期间,至今为止仍有劳役修建新的宫殿。
如此规模浩大的建筑群,建立在黄土台塬之上,巍峨耸立。上下落差一百米有余,占地之广远超三百公顷。
此时,秦王赢政正与众公卿大夫朝会议事。
“君上,蜀地秋收已毕,各县仓廪充盈,此乃丰收之年。”治栗内史向秦王政禀奏。
“关中如何?”秦王问道。
“回君上,关中诸事已安定妥当,倘若无雨,翌日即可结束秋穫。”治栗内史回复。
秦王政颌首,摆手使其退下。
太史上前禀奏:“君上,今之异象,卜筮乃大吉也!近日皆无风雨,亦有赤日炎炎可晾粟米。”
“如此甚好,待秋穫毕,渡河灭韩之际!”秦王政目光如炬,斩钉截铁地定下韩国之存亡。
诸位公卿纷纷讨论起来,商议灭韩等诸多事宜。
日落西山之际,弥漫天穹的云层悄然消散,露出半边太阳。最后一缕绚丽多彩的光芒渲染一片火红的晚霞,之后彻底沉没夜幕当中。
秦王嬴政结束了一天的繁忙政务,屹立在阁楼上,将那瞬息即逝的美景收入眼底。
暮夜降临,阁楼内的灯火不知何时亮起,嬴政才转身让左右服侍的中常侍安排晚膳。
一内侍趋步赶来,在数步之外俯首,禀报胡姬夫人即将分娩的消息。嬴政放筷吐哺,急忙赶去。
胡姬夫人的宫殿之外,嬴政频繁渡步。虽已有子女二十有余,可夫人目前仍然不过四位,嬴政心里也是十分清楚,每一次分娩都是过趟鬼门关。
胡姬夫人是嬴政第三位夫人,魏国公室之女,于胡地诞生,便姓姬名胡。
周朝初年建立的一个姬姓胡氏诸侯国,地理位于郑国及许国南下,豫州郾城一带,故称做胡地。
春秋时期为郑武公所吞并,战国时期郑国又被韩国所灭,之后郾城便相继被韩、楚、魏三家占领过,目前仍是魏国国土。
“夫人目前如何,可是寤生?”嬴政向殿外侍女问道。
“医师回话,一切顺利,夫人安然无恙。”侍女询问过后连忙向秦王回复。
嬴政听到不是难产后,便放下心来,转身询问中常侍:“现在几时?”
“刚入亥时。”中常侍前不久收到掌管刻漏的率更报时。
“亥时,辛亥日。”嬴政已经提前准备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命名。
寝宫内烛火通明,刚临盆的新生儿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见一群人围绕着忙来忙去。太医切断脐带后,锦绸浸泡烧开的热水,拧干后轻轻地擦拭体表外的污血及羊水。
“夫人,是个公子。”贴身侍女对体力不支而假寐的胡姬轻声述说,并用锦手中锦绸,轻轻擦拭胡姬额头冒出的津津细汗。
胡姬精神一振,欣喜万分。至入秦多年,前几胎都是公主,这是自己第一个儿子。急促吩咐侍女道:“速去通秉君上。”
贴身侍女笑道:“大王早已在外等候多时了,都询问我等多次夫人的情况了。”
嬴政收到是位公子的音讯,当即闯进殿内,阔步迈入卧室。
“夫人!”嬴政来到床榻,握住胡姬的芊芊玉手温情呼唤。
“小童不负君上,为君上生下公子,快看看我们的孩子。”胡姬急切道
侍女怀抱襁褓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地递给嬴政。
“恭喜大王,小公子天生神异,刚出生便能睁眼、呼吸,不哭不闹。”女医师对嬴政恭贺道。
“哦?哈哈。是与寡人那些孩子不同,居然都能开眼瞅寡人呢!”嬴政详细端详一番,开怀大笑道。
婴儿胡乱的挥动胳膊,小手抓了一下眼前之人的胡须。
嬴政深情凝视着胡姬道:“夫人真是为寡人生了个好儿子,寡人在外面想了几个名字,既然是公子,那就叫胡亥如何?”
胡姬暖心,微微一笑道:“小童喜欢这个名字,就替亥儿谢君上赐名。”
“胡亥?”婴儿眨巴眨眼睛,后有一股倦意汹涌袭来,疲惫地闭眼,陷入沉眠。
“大王,夫人刚刚生产,需要安静调养,不可过度劳累。”医师嘱托道。
“夫人好好休息,寡人先出去了。”嬴政将沉睡的胡亥轻放床榻,对胡姬嘱咐道。
胡姬夫人蹭了蹭婴儿的脸蛋,对嬴政点头应道:“君上国事繁重,也要注意调养身体。”
嬴政应了一声,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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