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拉开生锈的把手，推开审讯室的铁门，伴随着落门的咣当声，听见动静的下属立马堆满笑脸，闻声赶来，借着余光，女孩看见自己要审讯的对象就被绑在椅子上，一个二十岁的东亚男子，额头上浸着冷汗，紧张地注视着他。
她简单翻阅了递来的档案，没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年轻男子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警察们抓住他时，年轻人就孤零零站在法拉特加广场的中央，在万头攒动，汹涌吵闹的黑色浪潮中，衣着奇特，相貌迥异的他像是被抛弃的孤魂野鬼，被无数双胳膊推搡着前进，在骑警冲散示威的人群后，他还是一言不发地张着嘴，充斥着不可思议看着他们，直到警察举起枪，才识趣的举起双手。
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鬼话，但警察还是凭借嘴巴的简单开合，猜测出他说的是“我投降”或“别杀我”，经过简单商讨，他们最终决定出动高达四人的警力控制他，由带队的警督亲自押送（即使他看起来比那些乱丢燃烧瓶的泥腿子好解决多了），把他丢到最森严的禁闭室，和这次游行的策划者一起审讯，压轴审讯。
“我们怀疑他是外国的间谍，来自某个东亚国家，极有可能是此次游行关键策划者。”为首的警督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没在他身上搜出任何违禁物品，但还是认为他可能与此次暴动以及刚刚发生不久的王都失窃案有重大联系，因为语言不通，特请法师阁下亲自审问。”
女孩儿没有回答，房间内陷入一种略带诡异的宁静。
......
空无一物的房间内，李察念完咒语。
屋子内刻画好的法阵纹路逐一亮起，又在全部亮起后的几息内进入一种明闪的状态，那是一种充满力度的明闪，眼前的空间在这种明闪中变得紧张逼仄，嗡啸声旋即出现，一股浓郁的生命力仿佛要从紧凑的空间中溅出，房间内的一切都在轻轻颤抖。
李察的脸色阴晴不定，来的家伙能有这排场，似乎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没有预备任何措施来应对突发状况，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弄完仪式。
“来自灵界的古老巨灵，遵循我命来到现界，以符文之固，依靠圆圈的束缚和五芒星的尖端，我命令你，告知我你的真名。”
法阵悄然熄灭了，陷入一片寂静，此刻，漆黑的屋子内，只有苍白的月光透着一扇窗户照射进来，那月光中的尘土欢快地跳动着，如同正在汇聚的风暴。
彼时，李察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尖叫声，又像是讥笑，一股强压自法阵中心升起，光尘在他眼前凝聚成一道细线，又慢慢缠绕成银色的螺旋状细旋，垂挂在天花板下，旋转着扩大，空间此刻如同水面一样被挤压出波纹，摩擦翻腾出耀眼的电弧。
细旋还在扩大，宛如真正的风暴，已经蔓延到屋内每一个角落，伸着卷舌贪婪地吞噬着李察身边的一切，包括浓郁的黑暗，银色的细线环绕在他四周，像是要找机会抓住他。
此时，李察发现法阵又亮了，但这次是他脚下的。
随着脚下法阵内的符文悉数亮起，安全措施被激活，黄色的浓烟如同火山爆发般，自李察脚下向四方喷涌涌出，空间再次震颤，接触到浓烟的银色细旋像是接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和浓烟扭曲碰撞出湍流，只得慌张地回到原本法阵中间，汇作和李察差不多高的一团。
眼看安全措施有用，证明仪式没有出错，李察安心不少，再次打量起那团有些“狼狈”的银色细旋，在他的注视下，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出现，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骂道。
“喂喂喂，人类，未免太没有素质了，居然用硫磺，偷袭我，你知道我的灵髓现在有多疼吗。”。
李察面沉如水，没有搭理对方，冷静地说道：“巨灵，告诉我你的真名。”
自知人在屋檐下的巨灵倒是没有硬撑，打量了李察几秒，转而用低沉浑厚，像是钟楼上的钟一般的声音说。
“听好了，小子。我是因莫比莱，游弋在时间长河的巨灵，风暴与雷霆之子，无上伟力！曾在征服王麾下毁灭国度，也曾为所罗门王担任幕僚，我见证的文明比你见过的人还多，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很好，你就是曾经在现界，负责给所罗门王看粮食却因为出错而被关进咸菜罐子的下等巨灵因莫比莱。”李察点了点头，“现在我是你的主人，你必须服从我的意愿。”
身后的门突然被撞开了，狂风猛烈地灌进来，房间顷刻间便爬满一层白霜，李察没有惊慌，脚下的法阵再次喷出浓烟，风瞬间停了。
“停停停！人类，有话好好说。”
“别再给我耍什么特效了，除非你还想再吃些苦头。”李察冷漠地说道，“把我要求的事情完成，完成之后我自会放你自由。”
......
伟大巨灵（自称）因莫比莱大人此时正蹲坐在墙头，变作一只公斑鸠，把另一只没长眼色，冲他点头求偶的公斑鸠踹下去。
他正在坚定地执行监视任务，虽然招他来的东方人无礼又愚蠢，但因莫比莱大人乃心胸宽广之巨灵，跟人类这种可悲的短命种实在是没啥可计较的。
灵界的时间过的飞快，等下次来到可悲的物质世界，东方人大概率只剩下一块墓碑。
想到这里，因莫比莱心情顺畅，直接坐在围墙上，两条鸠腿耷拉着，兴高采烈地挥舞着翅膀。
片刻后，他重新跳起，沿着围墙优雅，威严地踱步，巡视着这处华贵的府邸。
这座华贵的三层府邸坐落在王都郊外，月光下，府邸的轮廓若隐若现，尖顶塔楼刺破夜空，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墙壁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斑驳的石块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其间雕刻着复杂而精美的花纹，彰显主人不低的艺术品位。
鸠莫比莱侧着鸽头，眨了下眼。
伴着七种光芒，七界在他眼中缓缓展开，像是舞台拉开帷幕，物质世界隐藏的真实像是洋葱被一层层扒开，又重叠地交织在一起。
然而，因莫比莱先生犹豫了，并非是发现了什么不想招惹的强大敌人，而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这里真的任何魔法玩意儿都没有......
二是有东西隐藏在连他都看不到的第八甚至是第九界。
物质界毕竟由牢固的物质规律堆叠而成，物质界的九界也不会说如同灵界那般自洽，更像是物质世界构建之初，就因不完美而存在的裂隙，一共九层，越深就越难以观测，罕有生物诞生。（当然真诞生了一般也不好惹）
九界不等同于物质界现实却又和现实千丝万缕，因莫比莱能抵达第七层，最强大的灵能抵达第九层，越深入，受物质客观规律的影响就越小，但相应的，灵髓也会被挤压的更加严重。
因莫比莱听说过有魔王一直盘桓在第九界近千年，暗地里操控人类历史的进程，对此他表示：
果然魔王的脑子都有点不正常。
物质界的空气对他来说都如同毒药，居然还有人想要这种烂地，哪像灵界如此自由自在，身体和意识从来是不分彼此。
这时一只黑猫在他身后怯怯地叫了一声，因莫比莱扫了一眼，黑猫立刻跑远了。
一些动物诸如猫，乌鸦能看到一二个界层，尽管他此时身处第七界，从第七界看他是个身高0.3米，风流倜傥的银色斑鸠，一二界层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光晕，但这些动物依然能感受到不安，早早规避。
再一次把那只求偶的公斑鸠踢开，因莫比莱继续犯愁。
去还是不去？
因莫比莱最终咬咬牙，转个身背对府邸。
我可去你的任务吧。
走之前没忘记给那只公斑鸠补一记飞踢。
旋即潇洒飞离府邸。
......
李察呆呆地捧着盒子，一脸不可置信地说。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东西？”
“是的，我的主人。”伟大巨灵因莫比莱化作一个容貌精致的金发小女孩，脸色苍白地跪在李察身前，微微蜷缩着，她腹部有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
“主人，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那府邸的主人是个强大的魔法师，我和他手下的巨灵展开了殊死搏斗，最后，幸不辱命。”伟大巨灵化作的可怜女孩可怜地说道。
“可是...”
“不必说了！”女孩伸出手掌，“主人，被你驱使，为了完成任务，我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但...”
“唉。”女孩儿默默抹着眼泪，“这就是我们这些灵的悲惨命运，被随意欺凌奴役，为了本身都不认识的人类送命。”
“这根本不是我要的东西！”李察怒吼。
他把盒子里的东西掏出来。
那是一双丝袜。
“这是你殊死搏斗来的?而且这是商店里的便宜货，上面的标签都没拆呢！”
“什么？这难道不宝贵吗，要知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这玩意儿只有你们人类男性贵族才配穿呢！”
“够了！你这巨灵就没有没一句实话”李察气急败坏地说：“我要惩罚你。”
李察准备激发事先设好的反制咒语。
“停！”
因莫比莱变成的金发女孩起身，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伤口还是那么深，但已经没有一点颓丧的样子，他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冲着李察说。
“你强迫员工签订不平等条约，员工根本没有任何理由，为了让你过得更好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我宣布单方面终止契约。”因莫比莱的身体正在变得虚幻透明。
“再见！东方白痴。”
“什么，你说什么？”
在李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因莫比莱化作一团银色的粉尘，随风消逝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契约真的单方面取消了。
......
“很好，李察先生，法术已经续上了，你可以开口说话了。”女孩儿平静地说道。
审讯室内只剩下两个人，李察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尴尬地笑了笑。
“老大，幸不辱命，我成功完成了仪式，我召唤的巨灵和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并最终在同敌人的殊死搏斗中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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