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朱柏的墓?朱柏是谁?”
一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汉子,操着一口荆北口音,在漆黑的甬道内气喘吁吁的抹着额角大颗大颗渗出的汗珠。
“亏你还是荆门人,居然不晓得朱柏是哪个。”
另外一个身材较为健硕,但身高较矮的汉子,一边说着口音很重的西南官话数落着在他身旁的那个荆北汉子,一边在他们刚落脚的甬道处点燃了一支蜡烛。
蜡烛发出微弱的昏黄光芒,忽明忽暗,但总算是没有灭掉。
“呼~”
矮汉子长呼了一口气,从裤包里摸出了两张白纸和一袋烟丝。
借着蜡烛发出的幽暗的光,将烟丝放在白纸上,蘸着口水轻轻一捻,便做好了一支香烟。
“你看我搞哪样?想抽烟自己卷。”
说着,他还指着另外一张纸,示意荆北汉子自己做卷烟。
“打这个洞可不轻松啊,我们两个老手居然前前后后加起来都打了一个多月。”
矮汉子在蜡烛上点燃了手里的卷烟,欣然的猛吸了一口,大量的尼古丁窜入了他的肺里,随着他将废气缓缓的从口中吐出,一股不可言状的爽朗之感直冲他的天灵盖,让他将凿洞所带来的疲惫瞬间消却了大半。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呼出的二手烟顺着甬道飘向了深处,也没有想要指导一旁正在有模有样卷烟的荆北汉子的心思,而是开始自顾自的回答了荆北汉子一开始询问的问题。
“我说朱柏你不认识,那我告诉你,他活着的时候被封湘王,这个名号你总认识了吧?”
随着矮汉子的话音落下,荆北汉子手中正在卷烟的活儿突然颤了一下,顾不上手里正在卷的烟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惊叫道:“什么?你说湘王?就是那个被埋在太晖村的湘献王?!”
“对,不错,湘王就是湘献王。”
矮汉子点了点头。
“那岂不是说我们这下要发达了!好歹是堂堂的一个亲王墓穴,里面的好定西肯定不少!”
兴奋之余,荆北汉子不仅又发出了疑问:
“可是湘献王不是被塟在荆北吗?怎么你又说这个是他的墓?”
“错咯,错咯,你说错了,在你们荆北的那个是湘献王墓,而我们今天凿开的这个是湘王墓,虽然说都是同一个人,但是称号不同,代表的意思可是不一样的。”
正在矮汉子准备进一步解释时,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将他刚才点亮的蜡烛吹灭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咕~”
两人不约而同的咽了一下口水。
漆黑的甬道内,只剩矮汉子手里的香烟还在发出通红的光点。
“呲~刷~”
矮汉子将香烟叼在嘴上,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火柴。
荆北汉子也不开口说话了,扔下手里的卷烟,一只手默默地向腰间摸去,慢慢地向矮汉子靠拢。
火柴虽然被点亮,但是没烧到一半,突然间就灭了,就像有人故意将其吹灭一般。
虽然在漆黑的甬道之内,他们彼此之间看不到对方,但是他们感受到了彼此惊恐的目光。
不对,不止如此,还有另外一个目光,虽然他们看不见,但是直觉告诉他们,甬道的深处还有第三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跑!”
矮汉子来不及解释,直接将嘴上叼着的香烟向着甬道深处扔去,随即立即转身,想要爬出他们所凿的盗洞。
可是不曾料想那荆北汉子居然比他更先一步已经爬上进了他们身后的盗洞,并且在走之前将一柄满是豁口的匕首送入了他的胸口。
不等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一阵粗重的呼吸音已经传到了他的耳边。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的惊恐转化为了愤怒,惊吓之间他下意识的朝着身后一个肘击就打了过去。
“啊!”
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声,荆北汉子一刻也不敢停留,把自己这辈子都没用出来的速度在此刻爆发了出来,拼命的朝着上方爬出。
终于,在几十秒的爬行之后,他非但没有感觉到体力透支,反而觉得身子越来越轻,终于,他看见了头顶上方那惨白的洞口。
在这一刻,他仿佛燃烧了自身所有的潜力,使出了超乎常人的力气,使劲一蹦,蹿出了那个洞口。
惨白的月光映照了四周,幽静的树林灌木在月光的倒映下生出了歪歪斜斜的影子。
一时之间,荆北汉子竟忘记了来时的路。
但是现在不是回忆来路的时候,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荆北汉子就惶恐的跑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欸?”
荆北汉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我不是在向前跑吗,怎么现在在往地上倒去?
荆北汉子回头看去,看到了他这辈子最后的一个场景:
那黑黝黝的矮汉子正在咧着一张血盆巨口冲着他微笑,而自他脑袋以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啃食一空,不知道是否是月光的缘故,他看到自己的骨架,虽有血丝遍布,但竟然也是惨白的,正如四周正在咯吱咯吱摇晃的树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了惨白之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具尸体就这样摆在那里,鲜血还没有流干。
其中一具尸体胸口插着一支匕首,半个脑袋已经消失不见,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一啃了一口。
就是这样缺掉一半脑袋的尸体,在他身下压着的,是另外一具,整个身子都是光秃秃的白骨,不见一丝血肉,只偶尔还有鲜血从脖颈处顺着脊柱向下淌出,最后缓缓的渗入地下。
月亮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给藏了起来,周围阴森的树木也早已停止了晃动,四周静悄悄的,本是大山深处,却感受不到一丝活物存在的气息。
“簌簌~簌簌~”
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拖动。
是那两具尸体,正在缓慢地向着盗洞滑去。
仿佛有人钓鱼一般,慢慢的收线。两具尸体缓慢地,缓慢地,最终完全滑入了盗洞。
在完全进入盗洞的那一瞬间,两具尸体倏然消失不见,原本一地的碎肉与鲜血也慢慢的融入了地底。
不一会儿,盗洞周围已然没了一丝痕迹,仿佛刚才的那些事就从来没有发生一般。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五十年的时间过去了。
那个盗洞周围早已不知道换了多少波杂草与灌木。
即使当年的事还留下了一丝眉目,但在岁月的冲刷之下,也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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