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雪白的狐狸在林间穿梭,间歇性传来几声枭鸣,让铺满白雪的松枝轻轻颤动,却又很快回复原状。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华服少年手牵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默默注视着路边一尊早被冻僵的“僧侣像”,微微叹息。乱世或许已是很深了,今岁家乡也被战火波及,死了很多人,去年与家人手植的桑树也最终未能等来养蚕缫丝的好时节,本幸福的一个家支离破碎,由哥哥带着剩下的孩子一路南行。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少年悲悯地念起一句诗文,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咬了一口嘴唇,伸手将锦袍脱下,盖在眼前不着片缕的瘦弱身体上。
“少爷,前路未明,又逢连日积雪。二少爷的病情也愈加沉重,眼下不可多做耽搁,还是尽快起行吧。”老仆不知不觉已出现在身后,他年轻时也是乡中豪勇,自是有一些功夫傍身的,走路噤声不沾落叶,本是平常。但就是这突然出现的习惯还是让锦衣少年颇不自在,想起年少学堂时一些不堪的时光。
“老林叔,此次行程虽常闻山中有盗匪出没,但有您及一众家中长辈在,料无疏失,倒也不必如此谨慎。”唤为瑾的少年轻叹一声,话虽如此,但还是下意识牵起身边妹妹的手:“阿瑜,咱们继续启程吧。你二哥最近的身子是愈发弱了,恐怕也只有尽快赶到南方才能找郎中好好治一治……”正在絮絮之时,忽听旁边回头张望的女孩骤然提高了音量:“哥哥,刚我看那‘木头人’好像动了一下!”少年惊讶回首,却并无预想中的异常发生,偏头疑惑之际,却忽反应过来,适才所盖锦袍似乎已经移位,变至身前空地。
“林叔林叔!”少年冲着已至马车前整理缰绳的老仆大喊:“人可能还活着!”一边叫着,一边回身用锦袍裹起被冻僵的身体,冲向尚有余碳燃烧着的马车厢。小女孩踉跄着跟在身边,心里对哥哥突然的失态感到好奇和担忧:“许久没有看到阿兄如此焦急了,为何会对这一野外之人如此……”话虽如此,但一想起僧侣被冻得雪白的瘦弱身体,也不由生出怜悯心,再回忆起不久前方才病故的双亲,最终不禁悲从中来。匆匆回头望一眼这白茫茫的天地,仿佛心瞬间也被萧索和孤寂的情绪所充满,轻叹一口气,快速登上了暖和的车架。老仆快鞭一响,嘎吱声响起,一行人和一行车便缓缓向前去了。
不知过去多久,深林中缓缓走出一人,蹲下身凝视了一眼远去的车辙和脚印,戴着檀木手串的双掌微微颤抖,合十念出一连串佛偈。夕阳倒映下,这人的影子忽长忽短,脸上不悲不喜,却仿佛因雪地泛出太强的反射光照疼了眼睛,陌的淌下一行清泪来。狂风呼啸,模糊了身影,也最终吹散了行人的声音和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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