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黔州边境。
太平镇。
十年无雪冬腊的太平镇自酉时之后便被暴雪突袭,半个时辰就给整个镇子裹上了厚厚的一层白霜。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各自点上了烛火,今为冬至,稍微有点家底的早已经备好酒菜,全家围聚篝火旁饮酒进食,即便是沿街讨食的乞丐,也早已寻到卧榻之处,趁着皑皑白雪睡去。
“张大夫,张大夫,张大夫…”
大雪纷飞中,一个衣着寒酸的少年,伫立在一户人家门外轻声的朝内屋喊着。
院内上一刻分明还灯火通明,下一秒却是黑漆漆一片。
“张大夫,我妹妹快不行了,劳烦您走一趟替我看看吧!”
少年并不甘心,继续站在门外好声细语。
“张大夫…”
雪实在太大了,少年在门口仅仅伫立片刻的时间,身上就被白雪给轻轻的覆盖上一层雪衣,迅速和周围融为一体。
见屋内没了动静,少年失落的走开,再次奔赴下一位郎中家里。
太平镇人口不多,略懂医术的也只有三位土郎中,这已经是少年所求的第二位郎中。
来不及再去想别的,少年一路快跑来到太平镇最后一位郎中家门口,脚上因为只有一双补了又补的破布鞋,此刻已经冻的快没知觉了。
“许大夫,您在家吗?”
少年轻轻叩响门,目光死死的盯住屋内的灯火,生怕下一秒就成了一片黑,他很害怕刚刚的事情再次上演。
“谁呀?”
好在这次屋内终于有人应声了。
少年兴奋的露出一口白牙。
“许大夫,是我,赵无桀!”
他赶紧回了一声。
没过多久,一位蹒跚如履的白发老人裹着一件厚厚的粗布打开一条门缝,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
“是无桀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见门外之人模样,白发老者面容微微变得慈祥起来。
“许大夫,我妹妹昏迷过去了,我刚刚给她把脉,她的脉象太弱了,这大雪天我实在没办法进山采药,所以来找您去给我妹妹治治病,过两天等天气好转些我就进山打猎卖了钱给您。”
或许是因为着急,又或许是害怕老人拒绝,少年一口气迅速的说完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这傻小子,怎么不早点说,等我背上药箱,咱赶紧去给小丫头看看。”
老人说完转身走向屋内,嘴里不停呢喃着:“这大雪天的,可苦了你们这对兄妹了。”
“对了,无桀,今日冬至,你肯定还没吃饭吧?”
走至屋内门口,老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少年问道。
“许大夫,我已经…已经吃过了,吃的是山上打来的野兔。”
少年不敢正视老头,因为拿不出钱,他已经被两位郎中给拒绝了,许大夫是他最后的希望,也因此回答的每句话他几乎都得小心翼翼。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道:“你这傻小子,说谎都说不明白,刚还说下大雪进不了山,这会儿就吃上山里的野兔了,净扯淡。”
“你且进来,桌上还剩两个肉饼,今日大小也算个节庆,拿回去充充饥。”
“许大夫,不用,我真的…”少年还想继续辩解,但看着老人递过来的目光,便不好再拒绝,只得快步走进去。
“肉饼你们兄妹一人一个,等会儿那丫头醒过来了,腹内没点东西充饥,又怎么好的起来呢?”
老人边说边收拾药箱,少年便趁这时候将桌上土盆里两个肉饼塞到自己的衣服最底层。
“走吧!”
没过多久,老人背上药箱走在前面,少年则在身后替老人关好门跟上去。
老人行走速度很慢,因此少年也不敢加快步伐,一老一小踩着一尺多高的白雪朝着太平镇的棠园走去。
棠园是太平镇以前的戏班在乡绅的帮衬下出资修建的戏园子,十年前西边的东菱国大军压境,戏班全员披盔戴甲与败军共同上马杀敌,无一人生还。
十年以后,棠园已经荒废破败,成了多数乞丐落脚的地方,东面一间漏风的厢房,因为赵无桀来得早占住了位置,便成了兄妹二人的居住之所。
“无桀,老朽年迈体弱,这会儿实在走不动道,只能是暂歇暂走了。”
行至中途,白发老人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倚坐在一块残石上歇脚。
冰天雪地里,老人额头竟冒出了颗颗的汗珠。
“许大夫,我力气大,要不我背你走吧。”
少年半蹲在老人面前,想起家中昏迷了很久的妹妹,内心也愈发紧张起来。
“也…也罢,走吧!”
老人并未与少年推辞。
见状,少年赶紧背对着老人半蹲下去,任由老人靠躺在后背上,随即双手从后面托住老人的后臀,起身的那一刻少年不由得咬紧牙关,紧皱着眉头,非常吃力的这才将老人背起来。
背上背着人,少年每踩一步都是一个深深的脚印,因为营养不良,少年十六七岁的身板,也比不上富贵人家十岁出头的小公子,很快冻的发紫的嘴唇便被咬出了鲜血,还没来得及往下流淌,就在风雪之中凝固住,附着在嘴唇边缘。
“呼…呼…呼…”
“无桀啊,你妹妹这个病这么多年了,也没个好转,我看还想办法带往黔州去看看吧,听说黔州有几位名医医术了得。”
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年的吃力,老人于心不忍,主动提出话题替少年分心道。
“多谢许大夫好意,我打算开了春就带果果去黔州寻医,再有几年她就到上学堂的年龄了,可不能一直拖着个病身体。”
少年回答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吐出来,嘴巴里不停的呼出热气。
“可苦了你了,要是你爷爷晚走两年,你们兄妹俩也不至于到这般地步。”老人惋惜道。
“各人有各命!”想起最爱的爷爷,少年情绪有些失落。
…
半个时辰后,少年总算是将许大夫背到了棠园后面的厢房中。厢房内没有床,挨着墙面的墙角铺满了麦草,上面是一块用无数破布拼接而成的布垫。
此刻草席正中间躺着一位约莫五六岁左右的一个小姑娘,挨近看去,小姑娘浑身惨白,面容之间已经失去了血色,犹如一具可怜的尸体。
“果果,别怕,哥哥把许大夫带回来了。”
少年顾不上身体的劳累,侧下身轻轻蹲在小姑娘身旁,伸手在嘴巴前哈了好几口热气后,才伸出去替小姑娘整理被冷风吹乱的碎发。
“许大夫,劳您赶紧给我妹妹看看吧。”
“行,你把她抱起来,我身体不便,着实蹲不下去。”
随即,少年先用右手拖住小姑娘的头,再用左手抱住双腿,双手同时使劲,草席上的小姑娘就被抱了起来。
屋内并没有可坐的地方,唯一一个类似于凳子的东西是一个巨大的树桩,那张碎裂的木桌也是少年不久前拆了棠园另外一间厢房的烂木门制作而成。
“她的脉象太弱了,恐怕…”把脉片刻后,许大夫面色沉重。
“许大夫,求求您想想办法吧,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她才五岁!”
听见许大夫的话,要不是怀中还抱着自己妹妹,少年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就要瘫倒下去。
“无桀,我非江湖神医,更不是朝廷医官,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难妙手回春了。”
“我刚刚把脉时,她的脉象几乎断绝,身体已经处于冰冷状态,这小丫头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不会的,许大夫,你再好好把把脉,说不定是天气冷了,我妹妹冻着了呢!”
“许大夫,我这就去生火,让我妹妹烤暖和点,你肯定是把错脉了,等我妹妹身体温暖一些,你再给好好把把脉。”
少年几乎是快要哭着说出来,怀里虽然抱着小姑娘,但双膝已经跪在了地上,眼泪顺着两颊滴答滴答的落在小丫头的脸上。
“无桀啊…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他能遇见你这样的兄长,也算是此生有福了。”
许大夫满是心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很是艰难的挤出一句生硬的安慰的话。
“许大夫,我该怎么办?我就这一个妹妹…”
少年无助的哭着,抬头看着老人,刹那之间仿佛突然老了十岁。
也正是在这一刹那之间,十六岁的少年头上的黑发瞬间变白了些许。
“傻小子,人呐,生死有命,这几年要不是你,这小丫头恐怕早就死了……”
老人伸手摸摸少年头上长出的银色发丝,眼角也被泪水给打湿。
“许大夫,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我想救救她,她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
少年抬头望着许大夫,目光恳切的问道。
“如今要说还有些希望能够救这小丫头的,恐怕只有住在沼泽地的那位人物了…”
许大夫忽然想起从前听人说起过的传闻。
“沼泽地?你是说住在沼泽地尽头的树桩上的那位老瞎子?”闻言,少年原本绝望的神情中忽然闪现过一丝希望。
赵无桀听说过那老瞎子的传闻,南关镇凡有怪病异事未能决,世人皆会前往沼泽地中寻求老瞎子帮助。
“那位老瞎子可不是寻常人物,多少怪病异事在他手里都能轻松化了,说不定他能有办法救救这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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