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又下降了,周克看了眼温度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窗户上爬满了霜,尽管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室温不到五度,巨大的温差还是榨干了空气里的每一滴水。
没有水人活不过三天,看着窗外一片银白,水源却是现在让周克最犯愁的事情。雪水不能喝,这是许多人用生命得出的教训,他不可能不重视。不过至少井水还可以喝,但是结了冰冻住了就也不行了,喝了会生病,会死。窗外一片白茫茫,那是用大雪铺就的荒漠。
战后所有水源都染了毒,张海一时口渴喝了雪水后一连几个礼拜咳嗽不止。这时节,拖着病体根本就活不长。是,他儿子后来找到了新的水源,可又有什么用呢?有时生活就是这般荒诞。
天上铁灰色的云层飘荡了将近三年,还没有要散去的迹象。植被大片枯死,暴雨一下就连月,六月飞雪,气温断崖式下跌,盛夏时节气温也冷的难以忍受。粮食、降水、气候,一切都变了,战争前的生活如今看去竞似一幻影,自那天后,肥皂泡般的消失不见了。
现在是几月份了?周克翻出台历,九月二十七号。再过几周就要入冬了,他必须得加快进度。严冬向来无情,想要活下去就只有拼命挣扎,在它来临前储备好过冬的口粮。
城市不怎么大,如果他没记错,战时这里只遭到了两三颗核弹攻击。爆心靠近城北的炼油厂,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个硕大的坑,还有远远的一些家属楼、其他附属建筑的残骸。
周克住在城南,侥幸躲过了第一波攻击。高层建筑的剪力墙扛下了冲击波,十余米深的地库隔开了最初的辐射尘、和不友好的乱民。
曾经他家有着整幅朝南的巨大落地窗,每个午后阳光都能够直接照到屋子最里面。越过一众低矮的多层建筑屋顶,再翻过远处的丘陵就是大海了。那天过后,一切都变成回不去的曾经。
现在客厅里积了一层灰,周克尝试着清理过,但高空的风轻易地让他的劳动付诸东流。落地窗消失了,站在阳台上的他和外界再没有一点阻隔。他改造了南卧室,那里的窗不算大,可以轻易的用红砖砌住。
周克本想着把所有的窗户照这样改造,可当他马上意识到:一扇用红砖砌死的窗?或许是在昭告各方“这里有人”。饥肠辘辘的暴民不会和你讲道理,他们只懂两件事:剁碎了、扔锅里。
那几天,周克在小区左近不停地转圈,观察着自家所在那栋楼。幸好卧室的窗不大,又夹在两户外突的客厅阳台之间,从地面很难注意到他家窗户的异样。这让他稍稍喘过一口气,阳台的封闭计划也理所当然地作废了。
周克打开卧室的门,走进了北屋。北屋有着和南卧室类似的窗,但他没有把这里封死,而是用作储藏。寒风下事物的腐败被无限的延长。他捡出一包沙琪玛,那是他几周前从城西一家小店里得到的,它藏在倒塌的货架最下面,躲过了一群又一群流民的搜刮。
“你又要出去了?”周克盯着镜子里胡子拉碴的男人,用力揉了揉脸颊,自言自语地继续准备出门要用的家伙。
他把大包装撕开,一个接一个的把沙琪玛捏成坚硬敦实的小球。挎包容积有限,能节约一点空间是一点。周克倒不是不想多带些补给,只是如果就这样背着巨大的背包走上街头,在流民眼里无异于一块肥美的肉,而他们就是饿狼。
周克只拿了一瓶水。是用一个农夫几拳的瓶子盛的,里面的水从另一个大桶里灌的,没灌多满。他掂量了一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瓶子里差不多剩下四分之三的水。拧上瓶口,他把瓶子装进包里。
北屋本是书房,那些书籍让周克撑过了最初的几个缺吃少穿的寒冷夜晚。现在角落里的书柜空了大半,他盯着书柜出了会神,从抽屉里翻出一板剩了少半的扑热息痛。
两块五,周克清楚记得这种药品三年前的售价,如今可以称它们作年度最佳理财产品了,他想到。从铝板上剪下两粒包装完好的药,他把这药小心地揣在最里侧的衣兜里,指望着能靠这些换来下一周的干净水源。
玄关处斜倚着一架PVC管材拼接的背架。不同于背包,背架可以在相对小巧的的前提下背负更多的物品,因为没有布料的限制,使用起来也更加灵活。客厅里那些没用上的砖就是靠它背上十四楼的。
那背架上捆着一卷脏兮兮的雨披,展开的话大概两米见方?周克用这个隔开途中可能的降水。战后,突然的降雨十分危险,雨滴往往包裹着云层里的辐射尘,淋雨可以和各种奇怪痛苦的放射病划等号。脱发、皮下出血、全身溃烂,最后死于器官衰竭,他翻了翻手里的人防小册子,又把它甩到一边。
周克紧了紧腰带,上面挂着一只柚子大小的口袋,那用来放些随手的零碎。捡起身旁的帆布跨包,里面装了两天的口粮。又拎过一根长棍,一头绑着柄短刀。他带好帽子,正了正,用方巾把头裹得只漏出一丁点皮肤,最后背起脚旁的背架,出门了。
楼道里甚至更暖和一些,周克想到。没有落地窗这时成了一种优势,厚实的墙体隔绝了大部分的寒风,但气温依旧冰冷。电已经停了很久了,甚至要早于炼油厂的爆炸遇袭,恐怕那是战争最先头的征兆吧。是某种EMP攻击吗?周克一直是这样猜测的,在还有间歇式供电的时候,大部分的用电器就都失去了作用,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电啊,周克有些感慨,怀念着曾经的文明造物,一边轻手轻脚的走进楼梯间。
进入楼梯间要小心,这是他的切身体会。周克曾经在楼梯间里遇到过同样淘寻物资的人,那是一个中年妇女,也可能更年轻一些,这年月大家都没心思打扮自己。她带着一个半大小子,拎着一个买菜的旧的篮子,在用砸瘪了一段的一截钢管撬门。
那孩子同样拎着一节钢管,在旁边放风。
周克记得那是在吉祥街东边的幸福佳苑,那小子一看见他就扯着嗓子叫唤个不停,抡起钢管就冲着他砸过来。索性他反应够快,对面也是个嫩雏儿,钢管擦过他的右肩砸在管道上,那小子也被他踹翻在地。
他趁着女人跑向她小孩的档口溜远了,天知道附近有没有别的拾荒者!这种角落里招来的人越多越容易出问题。
自那以后周克在挎包里放了面镜子,绑在短竹竿上。他力求避免这种“偶遇”,眼下只有准备万全才能活的长久。
楼梯间里和往常一样,充斥着雪花、尘土。一层一层走下去,在三四五楼有几具冻的僵硬的尸体,他知道那些人,有一些是早先来这里碰运气的拾荒者,有些是饿昏了头的流民,希冀着能撞开某扇门,找到一个没有风的温暖的角落。
周克迈过那些尸骸,楼梯里的积雪开始变厚了,这还仅仅是从窗子里飘进来的雪花。这座城本身降水并不丰沛,可雪落下后就几乎没有化过。
他终于到了一楼,推开这扇防火门,那头就是门厅了。再往下是这栋楼的停车场,那里总会有流民,总是会有争斗。他几乎个把月下去一回,每次都有新的痕迹。事实上,整座城市的地下设施多多少少都有这些人的踪影,有些是本地人,更多的是从北边一路走来的。据说北边的冬天更加寒冷,人很难在那样的条件里存活。
周克走出了门厅,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太阳靠西,尽管他看不见它。斜射的阳光很难穿过厚厚的云层了,三点三刻,天几乎快黑了。
外面的雪深的过膝,周克的雪鞋藏在一排倾倒的电瓶车下面,它们是用长地板绑上固定的布条制成的,能让他在雪地中走的更轻巧一些。
空气里飘着粉状细小的雪花,春秋一般多是这样的天气。雪地上有一串脚印,深深地,踉跄的。周克觉得那些脚印应该属于七楼西屋的住户,有一次他看见那家的窗户透出了烛光。转过天他登门提醒了一下,初次相见,两边难免紧张,他留下建议后就离开了。
没几天他又在门厅遇见了七楼的男主人——他们家还有太太和十岁左右的孩子。两人在门厅相遇,男主人冲他点头示意,那之后七楼的窗户也没再透出过光亮。
周克一边绑着雪鞋一边回忆着这些,七楼的住户后来他也见过几回,有时候还能聊上两句。十一楼住的小姑娘倒有一阵没见过了。楼里还剩下三五户人家,加在一起不过十个人。
一半以上的门都有砸过撬过的痕迹,这些都是最初那段混乱时期留下的痕迹。
他终于穿妥当了雪鞋,沿着前人的足迹走向小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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