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凝地闭,寒风烈烈。
茫茫雪色之间,一行马队正从远处缓缓走来。
赶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位端坐马上,在这般严寒的天气竟只也穿一件青色的单衣,敞着胸膛,嘴里还发出“哈哧哈哧”的声音,仿佛此刻却是身处炎夏。
而他身边另一个军官模样打扮的人却完全不同——他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双已然发紫的嘴唇还在不停地抖动,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仿佛已经快要冻死了。
他的确也是这么说的。
“大哥!咱们前面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一歇可好,我快要冻死啦!”
那大汉骂道:“格老子的,走了半日怎的还在这山里打转?”
“大哥!我先往前去探探路,找个能生火的去处!”
那大汉便道:“格老子的,我怎么不冷,你们冷么?”
只听得队伍中哀嚎。放眼望去,这一行人的装束显得奇特怪异的很——有的粗布篓衣,有的却穿着官军的衣服,零星几个还披着并不完备的甲胄。倒像是扒了人家的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也的确就是如此。
而随队伍同行的,还有十几个被抓了壮丁的倒霉蛋。
长长的队伍行过,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忽的在队伍末梢的一个人栽倒在了道边。
“谢晓宁,谢晓宁!”
被唤作谢晓宁的少年此刻摔得满脸是雪,也许是冰雪刺激了他的意识,只见他呆神良久之后,眸中的光芒才又重新聚拢了起来,哑声回道:“我没事。”
这少年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看起来像是经历了长途迁徙,被这寒冬的烈风侵透了形状。
他额前的散发条条缕缕地铺在脸上,掩盖着憔悴枯槁的面容,嘴唇干裂,面色晄白,看起来仿佛快要饿死了。
“你怎么啦?老子这一路可从没克扣过你们的吃食,你若是见了阎王,可千万别说是饿死的!”
谢晓宁踉跄着站起。
余达悄声道:“你再坚持一会儿,前面应该就能休息了......咱们离家估计也三月有余,哎,也不知道这路走到哪里是个头?”
谢晓宁抬起头望着漫漫前路,亦是想起从前在家中安乐的日子。可是一朝起兵祸,黎民便没了安生。他和同乡被一伙起事的流寇抓走,就此踏上了这条不归之路。
谢晓宁道:“咱们千万小心行事,只求暂时保住了性命,日后再做打算。”
余达唉声叹气,只能说是。
又走了几刻,那领头大汉不耐烦道:“格老子的,小杨子跑到哪里去了?你再去看看!”
一小兵领命,又往前追去。
过了许久,也不见人归来。
再往前走些,只见前面两个人影愈来愈清晰。
“格老子的,你们两个杵在那里是等死么?”
然而并未有人应声。
那汉子骂骂咧咧的驱马快步上前,走到一半像是察觉到了不对,急忙勒马停下。
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他们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直挺挺地死掉的,仿佛是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中已然许久。
“格老子的,去两个人看看!”
身后两个小兵战战兢兢地往前挪动,始终不敢近身。
“那个谁,你去!”
那小兵往后一指,正是余达。
余达一惊,两脚钉在了原地。
谢晓宁拍拍他肩头,随即携他缓步走了过去。
谢晓宁强忍心中的恐惧,慢慢靠了过去。只见这两个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立在前方,背对众人,就像雪地中的两座雕塑。
谢晓宁触上那“小杨子”的肩头,没想他指尖刚一摸上,小杨子便像一个脆弱的纸人一般径直向前倒去。
谢晓宁飞缩回手,只听得身后马嘶长啸,劲风突起。气氛陡然间紧张了起来。
余达紧紧攥住谢晓宁的胳膊,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
谢晓宁亦是环顾四周,一时辨不清状况。
那大汉喝道:“何方妖孽,在这里故弄玄虚!”
一声怪笑响彻四周,竟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
“听闻校尉大人得了一件宝物,在下也想瞧上一瞧!”
那大汉冷笑道:“我这东西,谁瞧谁死!”
那人阴恻恻一笑:“既然大人绝无诚意将宝物双手奉上,那在下只好先取了你的人头,再取你的东西!”
那大汉拔刀出鞘,机敏地挡下一枚急发的飞针。但这飞针又快又密,仍是有几枚钉进了他的胸膛。
一片惨叫声响起,那大汉也被飞针的劲力撞下了马。
一击得手,那人便现身出来。
谢晓宁抬头望去,只见一颗枯树之上,一个细长的黑色人影立在枝头,就好像一只蝙蝠。
那人的声音也是又尖又细,听着就像是在拉锯一颗朽坏的腐木一样令人难受。
“中了这寒毒针,便会僵立而死,你现在最好多动一动,因为一刻钟后你便永远都动不了了!”
那大汉却从地上爬了起来,甩了甩手中的黑刀,发足狂奔了过去。
那黑影极为惊奇的“咦”的一声,却见那大汉冲到树下,蓄力一刀将那粗树拦腰截断。
那黑影轻飘飘的往后落了下去,大汉挥刀紧紧地黏了上去。
“须知老子是天生的阳体,你这寒毒针怕是用错了地方!”
听得一声兵刃相撞的巨响,一阵劲力迸发,裹挟着雪气激荡开来,两人俱是后退了数步。
那黑衣人闷哼一声,笑道:“一枚不够,那便请你多吃几枚!”
只见那大汉前胸,两臂,大腿乃至宽大的脸颊上都布满了细针,密密麻麻,瞧得人头皮发麻。
他嘴里发出像低低的吼声,一张脸也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但嘴里却仍讥笑道:“接了老子一刀,恐怕你也没强到哪里去,哈哈,哈哈!”
那黑衣人亦是躬着身体,手撑地面,显然也被其所伤。
而经刚才一变,队伍早已乱做一团,纷乱间那辆马车上载着的一个铜皮箱子被打翻在地,箱中的银锭铜钱纷纷洒落,众人一通哄抢,作鸟兽散。
那黑衣人眼望着这番景象,咯咯一笑,道:“东西咱家要了,人头便暂且先给你多留几日。”
说完身影从马车边掠过,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那大汉急切站起,立马又摔倒在地,只得坐下运功调息。
只见他身上热气蒸腾,针口处向外流淌着淡紫色的光束,一时间所在之处像是生着一个炉子一般。
“格老子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待老子调息过来再去找他算账!你们几个,都给老子看着一点。”
没一会儿功夫,他青紫的脸上便逐渐恢复了血色,身上密布的毒针也一枚一枚地弹飞了出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身上蒸腾的热气更甚。
他缓缓睁开眼睛,可瞳孔却倏地缩紧。
他的眼睛撑大到了极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一柄漆黑而又粗糙的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他先是低头看了看颌下猩红的剑尖,又奋力转过头去看向身后。“你......你......”
“你竟敢.....”
谢晓宁抽剑收回,那大汉便重重倒在地上,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飞溅出的鲜血雨点一般洒落在雪地上,和谢晓宁的脸上。
余达的声音在发抖。
“你,你竟然杀了人?”
谢晓宁沉声道:“他不死,我们就得死。你我若想活,那他便不能活。”
谢晓宁在雪地里将剑简单清洗,收回鞘中。
“想活命,就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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