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阳城郊,一处庄子内,三个少年郎正坐在一起笑谈风月,奇的是,虽已入了秋,却还不是穿貂的时候,几个健朗少年就将自己裹了厚厚的一层。
几人所在是庄内一处亭子,亭上题着“羡云亭”三字,左题“微山伏波起清漪”,右题“羡云行运乘风澜”。
有道是,秋风吹梦入萧瑟,半提寒霜凝露白。
入了秋,这人间便了层萧瑟的衣袍,阵阵秋风袭来,更是铺了层寒凉的底色。那亭子里,也是支起了炉火,慢沸着酒水供三人暖和身子。
“遭了瘟的死天气,这还未至中秋呢,怎的就这般冷了!”
一阵冷风吹来,坐在左边那人不禁打了个哆嗦,触感而发,深深的埋怨着这见了鬼的天气。
“是啊,往年这时节,这暑气都还没散尽,今年这天气,还真是见了鬼了!”
坐于右边那人闻言,也是附和着感慨道。
“二位就知足吧,为兄刚去北方出了趟差回来,这粮食都还没收,那边就早早下了雪,还冻死了人哩,现在都是朝廷拨了钱粮去,还不知能否应付过来呢。”
坐于主位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袍服的青年,看样子也就二十一二的样子,只是此人眉宇间尽是英气,眸子中满是沉稳,乍一看去,便是个当家的主。此时,见两个弟弟都在感慨,他便出言劝慰着。
“大哥说的是,咱们兄弟还能在这煮酒吃茶,便胜过了多少人,也该是要知足的。”
坐于左侧那人闻言,自斟了一碗酒饮下,心中也不再纠结。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谁又知晓会有多少寒门苦民又要葬身于这风雪之中了呢!”
坐于右侧的老三听到今年北方遭了灾,他性子善,心又软,不免又是一番感慨。
“这还是好的,北方有北狄、北戎、北夷,这些个部落哪年不想着来咱大周劫掠一番,今年早早下了雪,恐怕又要更甚些,东边齐国有东夷牵住,倒可安心一些,可南方诸国和西戎蛮子哪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只怕又要起战事了。”
老大闻言,心中也起了些许惆怅,这天下才安分多少年,又要起战事了,鬼知道又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了。
“是啊,这世道,还真是不让人安心啊!”
老三闻言,眼中尽是惆怅,不勉又要一番感慨。
“别说这些糟心的了,话说,嫂嫂肚子里的孩子也十来月了吧……”
老二见老大和老三在那伤春悲秋的,连忙出言打断,免得自己也惹了那情绪。
“是啊,郎中日日瞧着呢,虽说是十月怀胎,可寻常的哪个不是八九个月就生了,怀淑那去年九月就怀着了,如今已是七月,也不见有个动静,唉……”
老二本意是挑个话题说说,没想到当即又捅了老大的心窝子,引得老大又连连叹气。
“大哥尽管宽心些,说不得怀的是个灵童呢,你也说了寻常的才是八九个月就生了,要是灵童,多折腾些日子也是有的。”
老三见状,瞪了老二一眼,急忙补救道。
“不碍事的,大哥心里省的。”
老大眼中担忧之色一闪而逝,转眼间,就已是一副洒脱模样。
说话间,亭子外面突兀的响起了一阵鹃鸟啼鸣,老大的眉头也随着这啼鸣声紧皱了起来。
“大哥,什么事?”
老二老三看着老大眉头紧锁的样子,眼里尽是担忧之色,以此,便足见老大在他们这些人心中的分量。
“杜鹃泣血,望帝春心,是北狄破了边关,杀进来了,王上以此召我,恐怕王都已觉察到了威胁。”
老大深深看了眼护国将军府那边,同老二老三嘱咐了几句话后,也不准备跟家里告别,一声长哨唤来爱马之后,便策马长去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
言罢,老二深深叹了口气,便同老三往护国将军府行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老三眼中隐着一抹异色,心思也格外的深沉,似知道了什么隐秘,却半分也没有表现出来。
从城郊回去,只许些许时辰便到了,算不得远,可老二老三都走了许久,才到了护国将军府。
深夜,护国将军府内,一个黑影渐渐融入了夜色,朝着城中一处楼阁飞驰而去。
青衣阁的后院中,一众青衣佩剑的侠客齐齐站在那里,而众人的前面,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的黑衣男子。
“三爷吩咐了,京中那些人,必须要护住将军,其他人等做好准备,随时掩护将军府撤离。”
话毕,那人便隐入夜色之中,再没了踪影。
“大哥,这大周只怕是护不住了,只盼你往后知道了,不要怪罪三弟我。”
老三微微朝着北边拱了拱手,眸中闪过一抹愧色,只在心里暗暗说道。
史书载,甲寅年十一月廿四,即故周哀王二十三年,北狄联合北方部族破入镐京,周灭。是时,一伙青衣侠客感念护国将军子聪恩德,欲救之,然子聪心念旧王,拼死护国,终力竭而亡。
子聪将军殉国之日,狂风四起,雷鸣不绝,殒星流火漫天狂下,似要冲烂这可恶的世道一般。
玉溪山中,本一片安静详和,只听得一声婴泣冲破天际,引得凤鸟长鸣,百兽齐啸。
“二爷、三爷,夫人生了!”
“二爷、三爷,那边传来消息,将军殉国了!”
刚有喜讯,便传来了噩耗,只不知是天意,还是只是巧合。
“大哥,是你回来了吗?”
老三怅眼深望天空,外面天灾肆虐,似要这世道都给将军陪葬一般,唯有这玉溪山没有受到影响。而这喜讯丧讯同出,又不免引得老三一番猜想,亦或不过是为了找些慰藉罢了。
“二哥,大哥不在,他的孩子出生,引得凤鸟长鸣于这玉溪山,咱们便私作主张,给这孩子起名吧,我看就唤作鸣山如何?”
老三稍稍按下心中悲痛,朝着老二拱了拱手说道。
“二爷、三爷,不好了,夫人她……”
还不待老二回应,便见一个丫头急冲冲的跑来泣道。
“下去吧!”
老三轻轻挥了挥手,待那丫头走远后,便一口闷血吐了出来,随即便昏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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