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江市。
“隆——”,一抹虹白划开了夜幕,世界忽地耀亮,雷声滚滚,仿佛战鼓般响彻震鸣,盘江市下起了罕见的大暴雨。
“哗啦啦——”,雨点从黑空中坠下,大地表面出现了片片金黄闪烁的星点,远处是缤纷斑斓的光带,舞动着数道冲破云霄的蓝色光束。
雨落入了灯的海洋。
它们没有自己的选择,任由风把它们带向坚硬的楼壁,冰冷的车玻璃,湿重的草地,和公交站台下一名身穿紧身束服辣妹的高跟鞋上。
或许没人注意,有那么一滴雨,它心怀大志,在水汽凝结之时,它的智慧诞生,它渴望着,与其他雨点不同,它愿意落在蒙娜丽莎的鼻尖,维也纳的肩膀和露天剧场内贝多芬弹奏的钢琴上。
持着这种憧憬,它随风扬落,它相信这会是一次充满艺术和诗歌的旅程。
周围黑暗模糊,只有呼啸的风声,它极力稳住身影,躲过了风的绞杀,一路向下,斑斓火光出现。
冰冷的石头建筑,如针般耸立,下方嘲哳刺耳,无数个奇怪的生物说着某种语言,那些声音忽大忽小。
当一束蓝色灯光朝它射亮时,它仿佛感觉底下那些生物的目光全部向它汇聚,暴露在彩色灯光的洗礼,就像舞池中央的小姐一样令它难为情。
这不是它想象的世界!
但它不能呼喊,而且下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它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了。
它挣扎着,虽然避开了印着红色旗袍美女广告的灯牌,可最后还是落到一把黑色雨伞上,同众多雨点一样,它被砸的粉碎,余留的部分变成水滴滑落。
“滴答!”,它的美好幻想的生命就这么早早结束,水滴散开,宛若一片彩色星点,然后一同没入水中完全不见。
……
“啪!”,水花溅开,一只黑色的皮鞋踩在水坑上。
“钱老板,这次项目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说话的男人人身形修长高挑,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发尖微微遮住眼眸,刀削般的侧脸下,耳骨一枚银色耳钉闪亮,他举着黑色雨伞,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前。
“王总,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只胖手握住后者的胳膊,随之而来冲袭的一股浓浓酒气,王翼微微后仰起头,脸上始终保持礼貌的笑。
那胖手的主人大腹便便,穿着张扬的粉色西装,只有稀疏几缕头发的脑袋一直耷拉着,一手握着王翼,五只手中都戴着不同的黄金戒指,而另一只手臂则被一名黑衣保镖搀扶。
“这、这次的项目——”
他垂着头,不断打着酒嗝,“你、你放心,我会安排……”
王翼闻言松开了男人的手,转头对着那名黑色西服的保镖轻声一句,“行了,你先带钱老板回去休息吧。”
保镖没有回话,黑色的墨镜下,看不见他眼底的神情,他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按住耳边的微型耳机。
那辆酒店前方等候已久的劳斯莱斯库里南从霓虹灯街中缓缓驶来,银色的欢庆女神在雨点中展翅闪耀,当到达了酒店前数米的距离,对马式车门自动打开。
钱老板晃晃悠悠地走着,在保镖的随行下迷醉地爬入车内。
“嘭。”轻闷的车门合上,王翼目送着这辆奢华的黑色库里南向远处的街道驰去。
雨帘倾斜,溅起的细碎水花打在他的裤脚,撑着黑色的雨伞,王翼快步走向了那辆闪烁着黑曜石般光泽的宾利欧陆GT。
镀铬中的网状砖石车灯射出两道耀眼的光,光束正好照到两名撑伞的女生的背影。
她们早就注意到了这辆豪华的轿车,其中一名蓝发小太妹捶打着身旁另一名红发小太妹,在两人的惊呼窃语下,看着一位身材高修的西服帅哥向他们走来,最后跨进了宾利车内。
王翼脱下西装外套,露出洁白的衬衫,他将沾水的西服随意甩到副驾,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又把外套拿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黑色利群和一把古铜色的Zippo打火机。
“叮。”清脆的声音响起,那古朴的 Zippo打火机窜起一束火舌。
烟气徐徐流淌,绕过王翼腕上佩戴的罗杰杜彼圆桌十二骑士手表,最后向着车窗外飘去,混入雨幕之中。
王翼望着挡风玻璃上滑落的水迹,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嗡呜——”引擎声轰鸣,欧陆GT在那两名小太妹的钦羡的目光下下驶出了池华街道。
……
车窗外是商楼建筑的倒影飞退,雨水挤压着车壁,车内调低的灯光有些昏黄发暗。
雨好像正在慢慢变小,雨线微微摆动,地面的积水冲刷着这座城市,水流声连绵不绝。
王翼已经开到了盘江大桥高架下的十字路口,此时正是红灯时间,还有60秒。
雨点重重地敲打着挡风玻璃,那跳动的雨仿佛奏起一支黑夜雨曲,在昏黄的灯光背景下外窗的雨幕显得那么诡异。
很快,王翼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目光暼动,随后的眉头几乎是拧在一起。
按理说现在算是车流的晚高峰的时段,尤其是盘江桥通往的海浦区,平常肯定要堵上那么一小会才会离开这个十字路口。
静。
太静了,就像死一般的寂静,十字路口空荡荡的,竟没有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任何一辆车的身影出现。
世界只余他一人。
红灯还剩31秒,王翼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
这时,另一道引擎声从侧方路口传来,王翼寻声望去,昏黑的雨帘下,一辆黑色的悍马车缓缓出现。
或许是因为雨雾的原因,王翼完全看不清车内的人,只觉得模糊一片的黑影,但他心中的预感告诉他这辆悍马的出现很诡异。
明明侧路显示着绿灯,但那辆悍马却不继续前进,仿佛在等待什么。
且不说违反了交通规则,就说那辆悍马没有开任何的车灯,甚至连车内都是黑沉沉的,它突兀地停在那里。
王翼目光死死盯着红灯,手上的罗杰杜彼秒针微小的滴答声随着心跳的节拍交织,就像某种倒计时。
13秒。
王翼右手拇指放在B字母的挡杆按钮处,左手紧握方向盘,同时看了一眼那辆黑色悍马,它竟也发动了引擎声,似乎就等着王翼发动。
7秒。
雨忽然变大,宾利车的隔音十分出色,可王翼感觉还是能听见暴雨和风混在一起的呜咽声。
3秒。
王翼不再看向那辆怪异的悍马,目光死死凝聚着前方,倾泻的暴雨仿佛一层薄纱,笼罩着盘江大桥。
1秒。
王翼挺直肩背,整个身子都微微前倾,引擎发动,那声音宛若一只匍匐野兽即将破笼而出。
“滴。”红灯亮起,
这辆精致的宾利欧陆GT车身微微一震,砖石闪耀的车灯和网状的前栅格撞破水壁,对着那雾气朦胧的大桥奔驰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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