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大的图书馆里,沈安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看着手中的书,皱着的眉头让旁人认为是一个遇见了难题的好学生,阳光撒在其脸上和书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生也开始变得刺眼。
是的,刺眼,湖大认识沈安的学生都觉得他是一个怪人。在沈安入学的半年里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这个经常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同学是不正常的,虽然心理医生没有对其下达心理有疾病的诊断证明,还说其是一个性格阳光开朗的人,但是沈安入学了湖大哲学系半年还是没有朋友,即使是神神叨叨的哲学系,只有哲学系的主讲老师被沈安不断的骚扰提问认为这是一个有思想和思考的学生,其中关于存在与死亡的问题格外多。
平平无奇的沈安就这样孤零零的,除了正常的生活活动,比如吃饭,睡觉,上课外,只能在图书馆看见他的身影。手上看着的都是哲学系的专业书籍。
没有人知道沈安的脑子里面装着什么,没有人会靠近一个奇怪的人,所以也没有人知道沈安幸福的困扰。
看着手上拿着的《平行宇宙》(The Many-Worlds Interpretation of Quantum Mechanics) by David Deutsch的沈安,皱着自己的眉头,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理解,证明平行世界存在的证据就在自己身上,自己的脑子里,记忆里。
还是17岁的沈安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睡梦中第一次进入平行世界,以为是清醒梦的沈安像患上了多动症一样肆无忌惮,想象着自己是神话的仙人,朝游东海暮昆仑,掌灭星河,满足自己幼稚的欲望。
沈安固然可以飞天遁地,却发现自己与梦境的世界并没有交互。自己触碰不到梦境世界里的人,却能听到他人说话,能看见世界的色彩听见世界的声音,但是自己对梦境世界并无任何影响,梦境世界也并不因为沈安的思想发生改变。
沈安开始像幽灵一样游荡,对着每一个路过自己的行人问候,触碰却得不到回应。
开始着急,开始焦躁,不安。
沈安朝着周围的人大喊,寄希望于有那么一个人,或者特别的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抚平自己的不安。
在沈安的恍惚中,月亮很快就爬上了夜空,十二个小时过去了,沈安很确定是十二个小时,因为刚来到的时候就幻想着像神仙一样打烂广场上的那个悬挂的巨大时钟,显示着13:01,而现在,是01:10。
沈安沉默,开始认为17岁的自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变成了一个幽灵,一个彻彻底底的幽灵。
不知道能存在多久,不知道该怎么挣扎,也许就是一直漫无目的的游荡,一直一直,直到时间没有意义,直到自己也没有意义。
也许是因为沉默,也可能因为深夜的安静,沈安感觉到了远处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带着熟悉。
这是自己第一次在这个地方感觉到外界与自己的交互,也许自己有机会找到变成幽灵存在的原因,或者意义。
沈安朝着那股吸引力飞去,是一个小区里面,看了一眼小区叫平安小区,飘向左手那栋楼的13层,看见了躺在床上睡着的那个男人,很像。
沈安发现这个男人很像自己,或者说,有一种强烈的确定,这是自己,寄生?拟态?复制品?还是侵占了自己的不知名的存在,。
自己是死了多久才从幽灵的状态醒来,才能在幽灵状态下看见中年的自己,自己又为什么还存在。
沈安不理解,在房间里查看这个中年自己的情况,没有结婚照片,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和自己一样没有洁癖,家里依旧很干净整洁,桌上的身份证显示着和自己相同的出生日期,却已经人到中年的自己。
“房子还挺大,看起来条件也不错啊,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了都没结婚啊”。
第一次经历的或者说从未有过的这种经历的十七岁少年,对于这种情况措手不及,以至于还能对于找不着媳妇的这个自己轻声吐槽。
沈安沉默的思考,想找出自己存在的意义,想要证明自己是不是自己,还是一个拥有自己十七岁记忆的意外产物,可是自己这具中年的身体,对自己有意外强的感觉,感觉就是自己的身体。
“那我又是什么呢”?
直到这个中年的自己醒来的动作惊醒沈安,沈安开始有了莫名的期待,期待这个中年的自己能看得见自己,能听到自己说话,能与自己交流。
可惜事总不遂人愿,沈安沉默的看着这个对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男人,看着这个男人洗漱,拿上放在客厅桌上的公文包,穿上一件圆领T恤,和有点发白的运动鞋出门去。
无处可去或者说无所事事的沈安只能沉默的跟在身后,看着中年沈安来到了湖大,走进了教师办公室。
“原来未来的自己是一名大学老师吗,不像自己想要的做的工作啊”。
看着自己吃早餐,看着自己给学生们上课,还看着自己拒绝一名女性老师的午餐邀请,明明这名老师很符合自己的审美啊,为什么未来的自己会如此不解风情,怪不得到中年了还是单身。
跟着自己来到办公室午休的自己,才发现自己好像不会饿,不会困,
“哈哈,都变成幽灵了肯定不会有生理活动需求啊”。
沈安自嘲的说到,看着坐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的自己,到现在十一个小时过后还是对着自己有着强烈的吸引力,沈安忍不住伸手触摸,依旧是虚无的穿透过去。
“我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存在啊”。
突然,沈安感到一阵心悸,发现坐在办公椅上的那个中年的自己开始抽搐,想要拉开办公桌下面那个第一层的抽屉,却因为抽搐倒在地上,满是青筋的右手没有什么力气的想抽屉伸去却不够触摸的距离。
按理说自己已经是个幽灵了,沈安还是没来由的开始恐慌,看着自己帮着那个中年的沈安抬起手,想去给他打开抽屉,都无能为力。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中年沈安剧烈而又轻微的喘气声,沈安着急的尝试一次又一次,毫无效果下想要去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去提醒隔壁办公室邀请自己午餐的女性老师,或者附近的随便谁都可以,只要能救一救自己。
但是变成幽灵的沈安又有什么办法呢,沈安连自己也拯救不了,又如何拯救另一个自己。
沈安只能僵硬的站在办公桌里,看着中年沈安逐渐变得轻微的动作,和最后的一抬眼,看向抽屉里的速效救心丸,最后归于平静。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袭来,
“我也要死了吗”。
时间的指钟指向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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