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槐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他来自农村,他一直在就近城市里上着学,每当有人问起他是哪的人,他总是难以启齿,有意掩盖,似乎说自己一直住在农村会带来莫大的侮辱。
其实在他眼里,那里并非是世人眼中的贫瘠偏远的乡村,那里有着无数的生灵,有着在褐色岩块上劳动的蚂蚁,它们在狭隙间奔波,那种天然的生存状态呈现在眼前,给他带来生为造物主的快感。
他活在一个正常且枯乏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杀人犯,没有鬼怪传说,没有贩卖人体,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枯燥。
他想逃离,他打开家门,把门锁上,走下狭窄的贴着瓷砖的楼梯,那是一个刷着白墙的不透光的楼梯,打开楼下的卷帘门,随着卷帘门的打开,引入眼帘的是一排三四层的无趣令人发呕的建筑,那房子比木子槐的岁数都大。
木子槐走啊走,走在那条唯一一条出镇子的公路上,他心里放着对熟悉孤独事物的衰老厌恶和对陌生前方的战栗恐怖,他厌恶日复一日,他害怕未知改变。
他的世界没有人头攒动的喧闹,他活在一个熟人相识的世界,可惜他是那个世界里的陌生人,他寻找着自己的挚友,可是自己的伙伴因为所谓的长大各自分离,那个小小的世界因为网络变得边界无比广大,而自己却困在那个温暖的牢笼里不知所措。
他想死,他想死在不停止的路上,他包里揣着够十天的压缩饼干,还有买水的两百三十块。
手机他丢在家里了,他现在没有了一切顾及,就向前走着,他就看见地上都是亮堂堂的,脸上烫烫的,汗水不停地从头顶向下爬着,浑身的气力也向下爬着,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心头泛起满足和幸福。
他走啊走,走啊走,太阳似乎下来了,两个手搭在木子槐的肩膀上,木子槐抬头看了看,太阳拿起泛着黄白光的钢针扎进他的眼球,他不知道太阳为什么要这么做。
木子槐奋起反抗,他紧紧勒住太阳的脖子,两只手冒起黑烟,像是一个大大的焦圈。
气力真的没了,汗流尽了,木子槐软趴趴地摔在公路旁,后脑勺顶上那一排钢打的防护栏上,血自由欢腾地跑出来,它们也幸福地逃离那日复一日里,心脏也停止了那日复一日地前行。
快乐洋溢在所有之上,太阳因为屠杀而快乐,防护栏因为片刻的凉爽而快乐,木子槐和他的躯体因为心愿的达成而快乐,这才是美好的现实世界。
牢笼没了吗?没有,刚才那场让人欣喜的旅行是木子槐的一场可悲的幻梦。
他睁开眼,夜晚的漆黑抚摸着他的眼球,他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像是积满水的眼球迫不及待想盖上被子,木子槐也是这么想的,他开始准备下一个幻梦。
虽然眼睛闭上,但是梦好像从木子槐的身体中消失,找不到了,那感觉就像把手机拿在手里找手机一样,它确实在,却找不到了。
木子槐闭着眼睛,他感觉自己床下躺着东西,脸前有东西看着自己,身边两侧蹲着齐齐一排凝视自己的未知。
他还是没有欲望睁开眼睛,即使梦似乎消失了,他曾无数次怀着期待的惧怕让眼球钻出被子,令人绝望的是那是肯定的欺诈,是毫无信誉的牲畜行为。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身体里的水沸腾起热气,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床就一顿猛锤,锤着锤着,被单流出黏液,把双手黏在上面,木子槐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像裂成两半的焦圈,双眼开始模糊只看到黄白的一道道光,身体变成木头,像是被谁拿在手里,在狂风中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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