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不教性乃迁》

小说简介：700多年前，三字经文云：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教育之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无人不知。在中国，教育却一直都是教师和学校的事情。好在，还是有些父母知道，教育也是父母的事情。小说通过主人公我，闵助博士的成长经历，徐徐展开了一幅在社会大背景下，关于教和育的巨大画卷。其中有他的至爱亲朋，有他身边形形色色的众多人群；有一桩桩发生在主人公身上的故事，有一件件出自这个社会的事件。灰色的天空，弥漫的是雾霾。离开社会，把教育推给教师学校和家长的时候，就是教殤的时候。如果把社会比喻为一个大池塘，家庭就好比其中的一节莲藕，学校就是莲藕周围的泥水，孩子就是将要冒出来的胚芽。浑浊的塘水，躺平着随水面晃动的叶子。好在，终究有几支小荷，露出没被污染的尖尖小角。

章节试读：

　　　　我，闵助，男，汉族，出生日期：1967年12月11日。这是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其实我出生那天应该不是这个日期，母亲说十二月十一，是是我生日，但那是农历。我像大多数村民一样，被那几个户籍警篡改了出生日期。派出所第一次来村里登记身份证资料，在厅里摆了两张桌子，两个户籍警，拿着一叠名单，让大家不分老少，排成长队，轮到的时候，问你叫什么名字，哪天生的，他们就刷刷写在了表格上。轮到我时，我就说什么名字，十二月十一生。户籍警头也不抬，就给我登记上了12月11日，从此我的人生，就有了一个与我完全不相干的出生日期陪伴着我。比起大龙，我要好多了。大龙的名字是大隆，户籍警就直接把他身份证做成了大龙。不知道是隆字不会写，还是他觉得龙更帅气。山里人好说话，拿到身份证，也没有人和派出所去争辩，上面写什么，自己就是什么了。

　　我的出生地，是江南某一个小山村，就叫某村。这里说的江南是指长江以南，但又不是太南。太南了，比如两广一带，那里人又不肯认为我们是江南了。在广东人眼里，我们这个正儿八经的鱼米之乡的南方，也只能是北方。当年北伐，就是先伐我们的。

　　因为我在一家八个孩子中排行第七，所以家里人也都叫我闵老七。补充一下，我们家的孩子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男娃。生八个孩子，在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并不是件吓死人的事情。我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女朋友龚菏，是她们家众多孩子中的第九个，接下来，她妈还生了两个，并且都是清一色的女娃。概率上论，生孩子总该有男有女的，就像掷骰子一样，总该有大有小。但是，像我们这样两个家庭，一条道生到黑的，也常有。或者都是运气，碰到了小概率，或者生男生女完全是看男人什么德行。60年前后，没粮食和零食吃，等到龚菏出生的时候，龚菏的八个姐姐，只活下来两个，最后十一个孩子只剩下五个。家里人先是老九老九的叫，后来村里人都叫成老酒了，还要喝老酒，龚菏爸妈就干脆按活下来的人数排列，叫龚菏为龚老三。很多人家的母亲，在那个贫穷而光荣的年代，不节制地生了很多孩子，像产崽的雌性动物，至于崽的死活，不管，也管不了。我听我母亲说，我前面有两个哥哥之间只隔了一岁不到，以后懂事一点了，我帮着母亲细算了算，也就是说在那个月子里，母亲又被父亲种上了。我们这两个妈妈在近20年里，以平均20个月左右产一个孩子的速度，盲目地为共和国入口增长添砖加瓦、呕心沥血。

　　我的村庄某村，离龚老三的村庄龚村不远，四五里地，隔着一条大路。两个村庄都依山而立，只是我们三面环山，通过一条田间小路，蜿蜒曲折，离奇的通往外面的大路。龚老三她们却是依一面山，直接傍在大路边。傍大路有傍大路的好处，交通方便，窝在山里有窝在山里的好处，地多柴多。

　　我们村口，长着一颗百年大松树，笔直、粗大、光滑的树干，一口气往天空撑去，不带一点儿拐的。顶端茂密的树冠，像一个硕大的降落伞。我、大龙、嘎子三个孩子经常手拉手围成圈，去围那树干，结果没有一年能够合上过。尽管一直都合抱不住它粗大的躯干，但是我们一直相信总有一天，我们的小手会圈合在一起。背着农具，路过一旁的大人，笑嘻嘻的骂我们，说，没事情帮他去搓屌好了，再过十年，你们也围不住它。我们几个仰着脖子，看天上乌麻麻的巨大树冠，看白云就在树梢上停着，好像也在笑话着我们。我说，我们要是能够爬上树去，就把那些棉花一样的云摘下来，大龙说，那可以做很多被子了。我对大龙和嘎子他们说，我们赶紧长大吧，说不定明年就能够围了它。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在距离我们几百里之外，有另外一颗松树叫迎客松，我只知道我们村里的这颗松树，就像一个挺拔威武的卫士，日夜守卫着我们的村庄，给我们带来平安好运。

　　我家后面是一个小菜园，小菜园的后面是一片斜坡，那是一片毛竹林。我对毛竹的好感都源于这片竹林。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去挖春笋，母亲用咸肉和咸菜放在一个很大很大的锅里，炖一锅刚刚出土的春笋，那味儿，怎一个鲜字了得。夏天的时候，去挖竹鞭笋。仔细观察地貌，有土隆起或者龟裂的地方，下面八成就有笋。冬天的时候挖冬笋，父亲懂得观察竹子叶子的长相，凭此来推断哪里有笋。我一直以为春笋是冬笋变成的，冬笋是竹鞭笋变成的。父亲说我说对了一半，冬笋长出来是成了春笋，没错，但是竹鞭笋变不了冬笋，竹鞭笋只是毛竹根的尖儿，它们在地底下拼命地往四面八方的延伸，为毛竹提供营养。所以，老农民是不让人去挖竹鞭笋的。营养吸足了，来年毛竹根部就会发出来芽儿，这些芽儿，长大了就成冬笋了。村民一般都在春笋刚刚破土冒尖的时候，去开挖。破了土的笋会以惊人速度成长。老农说，春天的时候，在竹林空地拉个屎，动作慢一点，就会被破土而出的笋戳了屁股。我不相信这种说法，我和大龙，嘎子没少在毛竹林里拉屎，从来没有被笋戳过屁股。嘎子拉完粑粑，从来都是一提裤子就不管了，也不用土盖住，我说上次他踩在一泡屎上，就是他自己拉的屎，他还不相信，还在骂骂咧咧地在咒人家。

　　公社供销社的人，会定期来村里上门收购土货。五根竹鞭笋可以换两斤盐或者一捆海带干，或者一斤龙头烤，或者一斤半榨菜皮，或者一小包小虾皮。龙头烤很咸，感觉就是在吃盐，我很不喜欢。我喜欢小虾皮加竹鞭笋汤，那才是世间最鲜的美味，当然榨菜皮放汤也可以。我小时候一直不曾搞明白的是，榨菜皮的肉都去哪儿啦？是榨菜的肉不好吃，扔了，专门吃皮的么？还有就是，虾在我脑海里，就是长小虾皮这么大的。

　　毛竹林就是我们几个玩伴的花果山。我们几个孩子开心起来就往毛竹林钻，不开心，被大人骂了，更往毛竹林躲。我们像猴子一样的，夹紧双腿，两手交叉用力，蹭蹭几下就爬上了毛竹。我们还可以在几根毛竹之间，来回串来串去。有时候，选一个劲儿大一点的老竹，爬上去，然后挂在竹子的尖上，连人带竹就把毛竹压弯了下来，其他人赶紧把弯下来的竹条拉住，拿几个枝条，互相打结，打成秋千样子，一个一个爬上去，轮着荡。其他人拽着毛竹头，有节奏地拉送，弹着竹子。夏天的时候被毛竹林的花纹子叮一身的包，也无所谓。在毛竹林玩多了，晚上睡觉，听着风儿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就梦见自己变成武林高手，行走在竹梢之上。

　　在以后求学的日子里，我记得第一次被老师表扬，就是因为我写了一篇说明文，写毛竹的。我在文章中，说竹子真的好，变成竹子前，笋可以吃，成竹后，我们可以在竹林里玩，荡秋千、打仗，还可以做各种各样的家具。我家里的很多家具，都是我父亲砍了后门的毛竹，做成的。我还在文章里，列举了各种各样家具用品：夏天睡觉的篾席、晾晒谷物的超大晒席；搬来搬去很方便的竹椅子，家里大大小小的竹篮子，晒菜干番薯粉的匾，厨房里用的筷子、勺子、蒸笼，做馒头包饺子用的匾篓，扫地的扫帚、畚箕，母亲用来刷锅的、也是随手拿起来揍我们的武器条帚，女人打毛衣的针，我们钓鱼的鱼竿，父亲捕猎的弓，孩子玩的毛竹手枪、弓箭、喷水筒。我在文章里说，我家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家具是用毛竹做成的。就是这些啰里八嗦的家具的陈述，当然其中很多是用拼音代替的，凭我当时的那点水平，不可能写出天天看到的那些家具的名字。就是三分之一这个数字的精准应用，让语文老师大大表扬了我。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读了我的文章，然后用好几分钟，高度表扬了我，说我细心观察生活，还能够统计出具体的数据，而运用数字说明，正是说明文的一个重要手段。同学们都敬佩的看我，我反而觉得很无辜。我自己知道，我其实压根儿没用细心观察生活，我完全是把天天看到的东西随手一堆，说不定还是为了凑字数。但是，我被老师表扬的机会真的少的可怜，这件事情就身不由己的，自然而然地记了一辈子。有些东西，我其实还没有写到说明文里去，因为我觉得很恶心，比如在竹林里，嘎子拉完粑粑，不盖土，他自己踩中了。比如，大人们会在饭后，随手从身边的扫帚上，折下来一根细的毛竹枝头，当成牙签，吧唧吧唧的剔着牙缝里的东西。我亲眼看见过，那把扫帚刚刚被拿来扫过鸡屎。农村里的人对卫生没有所谓，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们用那些扫过鸡屎的毛竹枝丫拿来剔牙齿，然后就生病的。说不定，鸡屎还是挺有营养的，后来城里有钱人不是都兴吃鸟吐的和拉的东西么？其实尿的唾液高蛋白，尿屎里面高磷，人们热衷于燕窝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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